岚州驿馆,疾风乍起,檐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几条黑影相继跃上屋脊,猫着身子挨个掀开每间客舍房顶的瓦片。忽然,屋脊上一个织着小辫、身量娇小的蒙面人眼睛一亮,朝身后的同伴打手势,示意找到了。
裴敏侧躺在榻上浅眠,窗外月光一暗,她几乎瞬间就醒来了,睁眼一瞧,窗外的黑影以苇杆捅破窗纸,丝丝缕缕吹入淡白的迷烟。
还好早有准备,裴敏不动声色地摸到枕下的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含在舌根,随即攥住藏在被褥下的匕首。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异香淡去,有人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进来。裴敏闭目,佯装不知,直到那行人在自己榻前站定,高大的阴影如云般笼罩着她的睡颜……
骤然发难,裴敏拔出匕首挺身刺去,却刺了个空。
闯入之人身手不凡,电光火石之间已横刀架在她的脖子上,令她无法反抗。
森凉的刀刃就贴在脆弱的脖颈处,裴敏一愣,识趣地松了匕首,索性不再挣扎,笑道:“你们这么多人夜闯女子闺房,不太好罢?”
“听闻净莲司的裴司使狡猾得像狐狸,果真如此,竟连迷烟都放不倒。不过你最好安静些,别想耍花招!”
那群黑衣异族刀客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音,众人让开一条道,只见一个织着小辫子女子执着短刃向前,扯下蒙面的三角巾,故作凶恶道,“刀剑无珠,你要是敢大声呼救,我便将你碎成万截!”
是个很年轻的突厥姑娘,满头深棕色的小辫,额前缀着珊瑚珠额饰,琥珀色的猫儿眼十分俏皮。
“是‘刀剑无眼’‘碎尸万段’罢?”裴敏嘴角抽了抽,问,“你的汉话谁教的?”
“闭嘴!”突厥女子恼羞成怒,向前将短刃抵在裴敏的胸口,低喝道,“说,真的布防图在哪?”
裴敏神色不变,悠悠道:“想要拿我的东西,总得告诉我你的姓名罢?”
“阿史那也珠。”女子抬起下颌,骄傲地说。
“野猪?”裴敏估摸着,这个名字着实不太雅观啊。她低低一笑,不动声色地问,“你是突厥王室成员?”
“是又如何?我的父罕叫阿史那伏念,乃是草原上最尊贵的狼王!”说到这,阿史那也珠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怒火,短刃往前送了送,咬牙道,“你们中原人花言草语骗他归顺大唐,却见色忘义斩杀了他……”
“是‘花言巧语’‘背信弃义’。”裴敏为这突厥公主的汉话感到担忧,想了想,而后道,“所以,你把你父亲的死归结于裴行俭的过错,刺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