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州从怀中拿出个袋子来,袋子打开,里面却是个香囊,那香囊和在鬼市摆着的大小质地一样,也散着淡淡的香味,可上面的颜色确实刺眼,就像是月无双所喜欢的那样,素色的布料上,绣着红色花朵蓝色云,还歪七扭八的用金丝线镶着边。
楚澜州将香袋放在桌上,用两根手指推过去一些:“蓝姑娘,你看看,这香囊可合心意?”
月无双也算是见过世面经过生死的人,可此时此刻却忍不住连手指都有些颤动,她伸手将香囊握在手中,却似乎并不是在看中意与否,若是轻轻的抚了半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它呢?”
“这是你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若是将它也丢了,我不知道再怎么才能找到你。”楚澜州一把抓住香囊,连着月无双的手一起握住:“十五年了……”
十五年前,月无双不是乌河国公主,也不是夜月盟的盟主,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被父母用五两银子卖进了青楼,怯生生的藏在角落里。
正文 第八十五章吾家有女初长成
那是楚澜州第一次见到月无双,当然月无双狼狈,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也只大上两岁罢了,在寒冷的秋天,穿着一身单薄破烂的衣服,轮着和自己胳膊一样长一样粗的斧子,正在劈柴。
楚澜州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上,是一道道青紫的新旧伤痕,他抿着唇,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一下子一下子的劈着小山一样的柴堆。
新来的姑娘不愿意接客,逃跑未遂,被老鸨带着婆子堵在院子里,一顿鞭子打的奄奄一息。月无双吓得不轻,虽然没人注意她,还是缩在柴堆后面,然后看见了楚澜州,看见他胳膊上的伤,轻轻的问,你也是被他们打的么,你痛么?
楚澜州那一刻突然觉得月无双很像自己的妹妹,那个已经死在逃荒中的妹妹。
开始的时候,月无双只是在青楼里做些杂事,洗碗刷杯子之类的,本来青楼中姑娘接客怎么也是十来岁后的事情,可偏偏她倒霉,没过两个月便碰上个喝了酒有特殊嗜好的客人,那人财大气粗又不能得罪,老鸨虽然也不想浪费自己的姑娘,却又不愿意得罪客人,想来想便将这个花了最少银子买来的孩子推了出去。
月无双自然不愿意,她在那儿待了两个月,哪里不知道这一去就是死,可小小的一个孩子,也如何有办法逃脱。
那一夜风大雨大,月无双没想到总的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的楚澜州竟然冲了进来,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抡起斧头将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下子便砍倒在了血泊中,拉着月无双便逃了出去。
那客人也知道自己嗜好见不得光,因此那院子偏远的很,月无双和楚澜州趁着风雨一路逃出了城,在一个小林子里留下的破木屋里住了下来。
十五年时光,当年还是青涩的孩子,如今却已经是高大英俊的男人了,月无双看着眼前的楚澜州有些挪不开眼睛,这是她幼年的回忆,若不是因为楚澜州,她也许早就在青楼里被折磨至死,或者侥幸不死,也成为风尘中一个倚门卖笑的一员。
“长大了,变漂亮了。”楚澜州突然一笑:“你这些年,过的好么?”
“好。”月无双眨了眨眼,却不料眼睛一下子红了,慌忙擦了擦:“好。”
楚澜州拖椅子挪过去一些,伸手擦了擦月无双的眼睛:“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会得罪卫城?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面对楚澜州的询问,月无双却一个字都没说,闭了闭眼,将眸中一点水光压下去,忍住想要扑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我既然已经躲着你,难道表现的还不明白么?”月无双静静的道:“一别十年,你始终是我心里最亲的人最惦记的人,这不是很好,何必再见?”
“你这是什么话?”楚澜州皱了眉:“我找了你十年,这就是你一见面要对我说的话?”
“只有这一句。”月无双已经狠下了心肠:“如果还要一句,就是尽快离开凉州城,你我虽不是兄妹,却曾共同扶持,胜似兄妹。想必你也能看出,我再不是当年软弱无能的叶儿,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无关,我不希望你卷进来。”
无论如何,楚澜州只是个江湖人,月无双在看见香囊的那一刹那是惊喜的,但立刻就将那份惊喜压了下去。她只要知道他还在,活的很好,这就够了,其他的再不能多泄露一分,要不然只会将他也拖下水,一同拖入危险的境地中。
楚澜州也许不在乎,但是她在乎。凉州城不日便不可避免一场血雨腥风,她不希望他在这一场中伤了分毫,当年他已经为自己伤了太多,若如今岁月安稳静好,自然可以相认,可眼见着狂风暴雨将至,不如相忘。
看着月无双从感慨万千到冷静沉着只不过是短短一瞬,楚澜州心中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一张白纸到一本看不透的书,这需要经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