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照没有说什么,笑笑,垂手放于膝上。
他明白自己在掩饰一些情绪,但又不肯承认,以至于喉咙有些不自在。
“你……怎么了。”
席银没有出声。
“你嫌哥哥的手脏吗?”
席银笑了一声,“不是,是怕你嫌我脏,毕竟我侍过寝,我已经是他的内贵人了。你还要碰我吗?”
岑照如同被刺到了要害之处,后背脊梁犹如针刺。
他强迫自己平静,里内的翻腾之气,却逐渐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要跟了他。”
席银望着岑照,偏头道:“你在意吗?”
“你是我的妹妹。”
“不是!”
席银提了声,“我是你的棋子。我和长公主殿下一样,都是你的棋子!”
岑照垂下头,拇指几乎被他掐得发乌,半晌他才压下声音道:“不要再提张平宣。”
“为什么不提?荆州三万人,她也在其中,你的孩子也在其中,你究竟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
“因为,她是仇人之妹。”
他至今仍然收敛着声音,不肯高声与席银说话,但同时,那话声中的悲哀如孤枝上的凝霜一般寒冷。
席银一怔,“你说张铎是你的仇人?”
岑照点了点头。
“你听说过十二年前的陈氏灭一案吧。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很小。”
他说至此处,轻咳了一声,稍稍平复了一阵,方道:“当年,陈氏一门百余男丁,全部被张铎腰斩于市,我是陈门唯一的余人。其实,对于我而言,这个天下姓什么,我从前一直都不在乎,我以为人的修行,在于山水江河之中,而不在于金戈马蹄,直到我父兄幼弟惨死,我一夜一夜的做噩梦,梦见他们斥我虚妄地活了十几年,往封山英菁华,终敌不过一把砍刀,我这十二年,没有一日睡安稳过。”
说完,他朝向席银,“阿银,如今,这个天下姓什么我仍然不在乎,我只是要一人性命,为陈家百人安魂。”
话音落下,室内的灯火明明灭灭,他原本温和的神色,也渐渐变得有阴森。
席银在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身上那些看不见的伤口究竟是什么,终于明白,他那么温和的人,为什么时常被噩梦纠缠,夜夜惊厥。
“阿银,哥哥不该报这个仇吗?”
席银抿了抿唇,摇头道,“不对……”
“什么不对……”
“你要的根本不是他一个人性命,为了逼他回来,你要的是整个江州城所有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