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知道禽兽指的是谁,却想不到这位德高望重的国之肱骨,竟然把这两个字眼安在了自己儿子的头上,已然是急怒攻心。
宋怀玉只得挥退狱卒,缓和道:“司马大人息怒,我等并非有意包庇,实乃此罪过重,若冒然结呈,而至陛下将中书监下狱……其余尚且不提,只此时尚在对东面用兵之际,在朝的将领,独中领军赵谦将军就……”
“中领军护卫宫城,什么时候成了护卫中书监官署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司马大人,您是先帝托孤重臣,何该为陛下处境着想,如今北面羌人凶悍,东面又将起战乱,陛下岌岌可危,心忧不已,若在此时处置中书监,何人跨马提刀,替陛下御敌啊。”
他这话说得恳切。
张希虽然气得肩膀耸颤,听罢却心生颓意,对于这个养子,他最后悔的就是,少年时代没有把他留在洛阳教养,而是任由他同赵靳的儿子一道北上从军。去的时候是一只浑身的冷刺的幼狼,回来时却已獠牙森然。
当年,时任中书监的陈望直言,张铎培植军中私势,攫利,垄权于地方,实有乱政之兆,谁知,这种清谈席上的私话,还未成文呈送皇帝眼前,陈望就已批冤罪,合族下狱,受尽酷刑后,被腰斩于市。
其状之惨烈,朝中一时人人自危。
张奚这才意识到,当年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跟着徐婉走进张家府宅,宁可饿死也不跪张氏牌位的少年,已决绝地走向了一个令河内张氏在门阀士族中,大失儒雅之望的极端。
“两位大人,中书监来了。”
张奚尚在沉吟,女犯听到这一声,却吓得浑身筛糠般地抖起来,手脚的镣铐哗哗作响,乱发之下瞳孔闪烁。
张奚扫了一眼跪地的女人,摆手道:“还押。”
谁知话音未落,就听照壁后传来一声:“慢着。”
声落人现。
宋怀玉等人回身看去,张铎一身玄色燕服,已立在了灯影之下。
廷尉正上前见礼,他亦以礼相回。而后走到张奚面前,弯腰深作揖。
张奚看向他的背脊,虽有衣冠遮蔽,可脖颈裸/露处,仍依稀可见六日前在张府所受的刑伤。
他一时厌恶,不肯回应,操起手边的罪状,掷到他面前。
“若要自辨,就跪下。”
“无话可自辩。”
面前的人说完,径直直背,转身朝那跪在刑架前的女人走去。
女人拖着镣铐不断地朝后缩,直到背抵刑架再也动弹不得,只能抬起头,惊恐地望着张铎。
谁知他竟噙着一丝笑,伸手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哂道:“此等品貌,刘必也送得进宫?”
说着手指使力,掐住了她的两颊,冷道“张嘴。”
女人被迫仰头张口。谁知张铎竟随手取过淬在火中的一把舌钳,扯出女人的舌头,反手捏夹其鼻梁与下巴,向下狠力一扣合,女人的牙齿瞬间截断了自己舌头,只见鲜血迸射,众人却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听到。
宋怀玉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捂胸退了几步。
廷尉正尚算冷静,但看着那被张铎拎在手上女人口似血洞,也不免心有余悸。
张铎松开手,女人身若抽骨,如同一滩烂肉一般扑摊在地。
他从袖中掏出丝绢,一面擦手,一面回身朝廷尉正道:“好不好勾案(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