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耐心解答道:“按张上卿的种植方法来种植,比如粟米,按平均产量来算,一亩地可供给十五个秦卒,三十日的口粮。若是种植番薯,一亩地大约可以供给几十个秦军,三十日的口粮。
另外,农户在这儿种植粟,不管天灾,只要是认真劳作的农户,每亩地皆可得平均产量的十分之九作为报酬。种植番薯的话,每亩地可以领走平均产量的十分之八。”
萧何是带着一点骄傲在说。
没想到话音刚落,部分士子若有所思。
还有部分士子,尤其部分家中有良田和佣耕者的士子们表示,农户拿到的太少,平均产量的十分之九,再算上农户的赋税,比他们家给佣耕者发的粮食还少,还补充道,怪不得少年郎要铤而走险地盗徒封,原来是多耕种点田地,好吃饱饭。
萧何哭笑不得,刚想说一下这是不管田地作物是否减收,且上交赋税之后能到手的报酬。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最初咬牙不说话的少年郎们先急了。
他们愤怒道:“你们懂个甚啊!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能供给十五个秦卒,足三十日的口粮是多少石啊?!哈,说不出话了吧,我告诉你们……
是九石六斗!我们差不多每亩地可以领走八石。
你们家每亩的总产量是多少?不算税收,也就六石四斗,大约可供十个秦卒,三十日口粮。
懂了吗?我们每亩地固定可以分得的粮食,比你们家佣耕者每亩种植出来的总产量还要多!更别提,我们不用担心洪涝旱灾,不用担心粮食减产,不用拿这一批粮食再交农税!
我们怎么可能拿得比你们少。我们若是吃不饱饭,你们家佣耕者早饿死了。
刚刚是谁说要去找治粟内史和廷尉举报的!你给我站出来,看我打不打死你?!”
众士子一惊:!!!
搞了半天,这群少年郎是想加入新长安乡才在那搞界碑。
他们之前完全误会了。
不少士子脸上露出羞涩又尴尬的神情。
还有几个士子觉得丢了面,愤愤地低声嘀咕道:“我饱读圣贤书,从未在过往秦律分诊式中看过先例。上卿此举指不定是违法违律。我得上报给廷尉……咳咳,治粟内史,让他们过来好好看看,如此雇佣佣耕者是不是合……哎哟。”
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的砸了下头。他怒而望去,却被十多双愤怒的招子给吓得一顿。
“我会一直盯着你,你若敢去官府,任何一个官府,我必杀你!”
“若饱读诗书只会读出你这个混账模样,我是不敢让我家阿弟继续去学室启蒙。”
“这竖子要砸我们饭碗,抓住他。”
……
还有个愤怒的少年郎上前一步,半点面子不给地呸了一声,怒斥道:“上卿觉得好,新长安人觉得好,每日无数巴望着加入新长安的农户们都觉得好,你觉得不好?你算个什么东西!”
几位士子被喷得脸红脖子粗,哑口无言。
要不是萧何及时出手,只怕真的要被愤怒的少年郎们捉了去。
其中一人自觉丢了面子,气不过,找到脾气最暴躁的高,低声道:“你平日最不巴结权贵贵族,今日为何不说话?”
高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郎们,此时听到士子的话,回头道:“我只是忽然记起《论语》那一句,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心有惭愧,想不到说什么。”
气不过的人“哼”了一声,脸憋得更红了。
不少旁听的士子脸色微变,眼底闪烁着若有所思的神采。
萧何好笑地看着士子们的三观被重塑,他也不觉得奇怪,饱读诗书的士子们在未曾放下身段接触庶务之前,绝大部分都是这样子。
区别在于,某些人知晓一切后,只会更加向往权势,鄙夷,畏惧靠近这些人,生怕落入这种境地,而某些士子在知晓庶务之后会反思,会明白“仓廪实,天下安”的道理。
若有,这便是新长安乡需要的人。
不过还需要再细细观察。
思及此,萧何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