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两面旗的最中央,特立独行地摆着一个躺椅,趴在躺椅上懒洋洋打着哈欠的正是张婴。
这时,一人站在黑旗与红旗后方数排队的人数,然后举手挥了挥黑色的旗子,将1:2的牌子,换成了2:2的牌子。
黑旗后方的人呱唧呱唧鼓掌,红旗后方的人却哀声叹息,好像打了败仗一样。
“彩!!!这一顿是我们饴糖党的胜利!又得一分!”
公子如桥杵像是撒欢的野马在三米范围内到处崩腾,甚至亢奋地开始脱衣服,然后不停地挥舞手中的外套呐喊:“哈哈!我能赢!一定可以反超!”
嬴政的脸色“唰”地黑下来,成何体统。
他招来不远处的小吏问情况。
这才知道,原来在长安乡举办的番薯先农祭祀大成功。
只是因为太成功,农户和郎官都因亩产七千斤的事快疯魔了,丁郎官当机立断中止灶台祭,邀请张婴来少府商讨番薯如何食用,如何推广的问题。
婴小郎君便提议少府应先召集胞厨们,重金请他们研究出便宜又美味的番薯食谱。
目前正在评比。
在他们说话间,场上显然开启了最后一次比拼。
很快,黑棋下方的庖率先停手,他用锅铲铲出来一份份炸得金黄金黄的块状物,然后细心地撒上饴糖粉,再分好盘。
公子如桥刚准备伸手提前拿一块,便听见躺在长椅上的张婴说:“我先吃。”
“凭什么每次都你先吃。”
“我不先吃呀……”
张婴拉长了语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扣分。”
“……”
公子如桥憋屈地放下筷子,瞪着张婴让他先吃,这时,红旗下方的庖烹饪的菜也出炉,同样分成了好几分,第一份便递到了张婴面前。
张婴翻身坐起来,头一抬,筷子一掉,立刻放下盘子向着嬴政的方向冲过来。
“仲父!仲父!”
公子如桥浑身一颤,他也不甘示弱地跟着冲过去,然而在发现父皇压根没看他后脚步慢慢放缓,最后一步一步挪过来。
张婴没注意身后还跟着个拖油瓶。
他看着数日不见,胡茬终于又一次长长的嬴政,心里很满意。
他“唰”地抽出了特质带钩的小竹梳:“仲父,阿婴好想你呀。”
嬴政身体一僵,瞅着已经开始开心地扒拉他衣摆要抱抱的张婴,纠结了会,还是将对方单手抱起来。
“仲父!最近身体可好?”
“……尚可。”
“仲父!我就说得让我多梳一梳,若是天天梳,肯定身体倍棒。”
“……”
治粟内史差点绷不住表情,他看着嬴政稀疏可见的胡须,掩住怜悯的目光。
“父皇。”
公子如桥行了一个礼,张了张嘴,扯紧了衣服。
嬴政闻声瞥了如桥一眼,见他垂着头,嬴政也沉默了一会,语气略显生硬道,“谁让你出宫的?”
“是,是大兄。”
“……嗯。”
……
张婴见这两人沉默得仿佛要地老天荒,他正纠结要不要开口打破僵局,便听见身侧传来“卡兹卡兹”啃番薯片的声音。
张婴扭头看去,原来是跟着嬴政的中年男子脱离了他们,开始试吃第一个锅里出产的炸番薯片。
吃过这粘过饴糖的红薯片后,中年男子伸手的频率明显加快,直到被夏少府踹开才换了一个铜锅,还不忘舔了下手指尖。
不过当他试吃到羊肉炖粉皮时更是夸张,尝完第一口便发出一声喟叹,端起大铜锅给自己倒了一满碗,狼吞虎咽几口下去,还不忘将碗中的汤汁喝了个干净。
嬴政见状也跟着挪了几步过去。
张婴眼珠子一转,立刻命章邯将剩下的番薯片、羊肉炖红薯皮,红薯炒麦饭等,每一样都盛了碗端过来。
张婴跳了下来,垫着脚先将红薯片递给嬴政,道:“仲父仲父!试试!这可是未来风靡我大秦的美食。”
嬴政瞅了对方一眼,拿起番薯片看了两眼,然后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如何?”
“……”
张婴眨了眨眼,莫非嬴政更喜欢咸口?他立刻命人将红薯炒麦饭这一陕西特色拿来,虽然没有辣椒面,但有盐、醋和野花椒等作料,再泼上热油也别有一番风味。
“仲父!如何?口味如何?”
张婴满脸期待,然后看见嬴政面无表情地放下筷子,平静道:“……尚可。”
张婴:……
哎,仲父简直和黄金圣斗士一样,绝不会被同一招套路两次。
“好吃!老夫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食物!这是何也?番薯皮?对……好像是从长安乡流传出来做法,还有饴糖啊!这个呢?炒麦饭怎么没见到麦子?什么?用了石磨磨粉?这……好吃是好吃,寻常人家怕是吃不上。哎呀,这个羊肉炖红薯皮对我的胃口!”
张婴闻声看去,便见与嬴政一同过来的官员吃饱喝足后,开始找那些庖厨了解情况。
过了一会,治栗内史转悠了一圈来到张婴面前,蹲下。
“嗝……婴小郎君。”
治栗内史瞅着张婴的小脸蛋,越看越喜欢,于是语重心长道,“小郎君聪慧,但你可知很多黔首是吃不起饴糖、用不上石磨。红薯于他们而言,能果腹便好。你瞧,你花费数金奖励庖厨,浪费了少府的银钱,却只是便宜了那些世家贵族……”
“嗯?少府不用额外支出哒!是让冠名的商户承担。”
治粟内史闻言,劝解张婴要多了解民生,更接地气的话一愣。
张婴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说:“你看哈。捐赠银钱最多的商户是总冠名。但孔子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我们也得给其他捐钱少的商户一个机会。比如,可以让商户给不同红薯制法的菜品冠名。比如,陈·红薯片。
这样,商户都能满意。庖厨也能额外收获一份三金做奖励。
此外,我认为食谱也很重要哒。
民以食为天。
如果一样食材,又美味又高产,不用少府推广,黔首们自己会自发地选择耕种。岂不是皆大欢喜。”
治粟内史目瞪口呆:……
嬴政眼底异彩连连,其他不说,光针对不同商户,设置不同冠名权这一招,堪称绝妙。
因为总会有商户为了总冠名的名誉,拼命捐钱争夺,而这一幕也会刺激其他商户,导致最终获捐钱数暴增。
商户满不满意不知道,但他还是比较满意。
“嘿嘿,仲父!您想想,您有二十多个儿子呢。”
嬴政嘴角一抽:……
他眯了眯眼,不得不承认他动摇了那么一瞬。
但在看清楚张婴狡猾的小表情后,他情绪又平息下来,有这么个聪慧孙儿在,没必要立刻榨干儿子们的剩余价值。
况且……
“你呢?”
嬴政似笑非笑地瞅着张婴,“少府、商户承诺了你什么?”
张婴一僵,干笑:“啊哈哈哈,其实也没什……”
他看着嬴政面无表情伸过来的大掌,张婴立刻站的笔直,拍拍小胸膛,昂首挺胸道:“仲父!我是为长安乡广大军卒再就业做事!
我要求总冠名商户得在长安乡修一条路,我没坑他,我提供美食的点子,他们得了菜谱实惠,算是等价交换。然后其他商户得在长安乡最大的福源市,开酒肆、商铺,交点保护……啊不对,是租金。”
嬴政嘴角微抽:……
据他所知,福源市是张婴提出为了让残废士卒自力更生,找官府开的民办市。
怪不得这小子如此积极地拉拢商户,又是修路,又有成熟的店铺,日后定会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