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不过她刚向前迈开一步,众人便听见项羽大声道:“我砍下盗匪头颅无数,这是幼时第一次砍头得到的纪念。送你,功劳赏赐也可讨来送你!你可愿为我生娃!”

众人:“……!”

“不要脸!”

少女苍白着一张脸,抱着一摞衣服“哒哒”跑远了。

张婴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大哥!我要给你跪下了!别人求亲送大雁,送木瓜,野兽!你特么送个人头?你不当寡王谁当寡王!

他在这一瞬间,仿佛已经看到乌少年铁窗泪,孤独终生的场景。

不过紧接着出现的一幕,又打破了张婴的认知。

距离溪水不远处的杨树后,忽然蹿出来四五个壮年男子,每个人都捧腹大笑,为首笑得最夸张的正是张婴见过的,乌家少年的叔父。

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溪水边的众女性也仿佛被传染一样乐呵起来。

唯独项羽的脸黑一阵红一阵,仿佛遭受到了重击。

他提起人头几乎怼到叔父脸上,咬牙切齿:“叔父,你骗我?你竟骗我!”

项伯依旧在大笑,笑得眼泪水都快流出来。

他指着项羽的手指还在抖:“你这榆木脑袋!你问我何事能彰显你的武勇,我说你的盗匪功绩,何错之有?谁,谁知道你居然是追求小淑女?更别提,哈哈哈哈……”

项羽攒紧拳头,看他的样子好像恨不得将项伯打晕。

项伯半点不害怕,哪怕快笑岔气,他的嗓音依旧大得周围人都能听见,“你居然送了个假人头出去!哈哈哈……我,我要找人记下来,流传,流传千古!”

“哈哈哈……”无良的笑声笑得更大了。

张婴这才松了口气,原来是用骨木制作留作纪念的假人头。

等等,就算是假的,也很凶残变态啊!

……

“贤弟。”

张婴闻声抬头,见乌少年一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悲愤欲绝的模样,都心生怜悯了。

他上前拍拍乌少年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还有机会。”

项羽眼睛一亮:“我就知晓阿婴你最聪慧,教教我怎么挽回。”

张婴嘴角一抽,咳嗽一声道:“那个……乌兄,我的意思是……你还有其他小淑女们可以追求。”

“不。”

项羽无聊地摆摆手,语气有些执拗,“我就要虞家小姝。”

张婴心里咯噔了一下。

虞?

等会儿,乌兄长相帅气,身体健硕,武勇极为强悍,现在喜欢的女子又姓虞。

这,这……不会这么巧合吧?!

“哪个虞?”

张婴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故作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乌兄可会写?”

“自然。”

项羽很自然地拿出树枝,唔……到底是哪个字来着?

项羽看着张婴闪烁着的大眼睛,不会,两个字就被咽了回去。暗暗思索,虞家阿兄捕鱼、养鱼的习惯,叔父说过黔首们多是依山伴水地取姓名,所以应当是渔或者鱼吧。

思及此,项羽自信满满地用枯枝在地上写上“鱼”。

张婴盯着“鱼”许久,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张婴神思不属时,不远处忽然传来喊他名字的声音,张婴扭头,这才发现是樊典小跑过来。

“小福星。你家突然来了好些陌生工匠。”

樊典的语速很快,“章兄让我来寻你,问问到底怎么情况?”

“嗯?”

张婴有些疑惑,但并不是很着急,他现在住的地方有大秦的隐太子在,安全系数仅次于皇宫,“应当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

樊家小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有些血污还落在脸上,“哎呀,我来得太匆忙,手没洗净。脸脏的不行。”

张婴连忙从兜里找手帕。

“樊家……子?”

旁人比张婴递毛巾的动作更快,张婴疑惑抬头,这才看见是何主动递了帕子过去,迟疑道,“……牛蛋?”

“我现在是樊典!”

樊典胖乎乎的像是皮球一样蹦起来,然后狐疑地看了何好一会,才指着道,“啊,你,你是沛县的……萧家阿兄,对吗!”

张婴:!!!

萧家阿兄?沛县?何?

这组合在一起不就是萧何吗?!

今天这么刺激的吗?

不光看到了疑似项羽,还看到了疑似沛县萧何?

等等,等等……先把思绪捋一捋。

沛县,人聪慧,年龄和官职差不多能吻合。

是汉初三大人杰,被刘邦视作首功的青年版萧何的可能性很大。

但是乌这边。

其一,从未有过明确记载,说项羽曾在咸阳求学。

其二,项羽与萧何在记载中简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若这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年少相识,还是同窗的身份。就算正史记录不下来,野史应该也会有只言片语。

……

张婴努力思考曾经看过的资料,又对比现在的线索,只觉得脑子很乱。

一下觉得乌就是项羽,一会觉得秦汉时期壮士无数,英雄人物无数,不能因为有几点雷同,就随便给对方定标签。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婉拒一起回项羽家的邀请。

张婴借着樊家子寻人的理由,一同回长安乡西南区。

……

……

此时夕阳西下。

嬴政眯眼看了会灿烂的火烧云,转身走进东偏殿书房。

殿内李信、赵杰前后脚进来。

两人刚起身准备行礼,嬴政一挥袖,摆摆手:“就当家宴聊聊,走,里面备了晚汤。”

嬴政虽精气神不错,但眉峰微蹙,显然心中存着事。

李信向来不喜内侍,根本不看赵杰,利索地跪坐下。

赵杰却心思忐忑,只虚虚地蹭着边。

此时,赵文带着三名侍女进入偏殿,动作迅速地将晚汤安排好,一罐羹汤,一份白面锅盔,还有一叠酱肉。

“先吃。”近日政务繁多,嬴政自起身后一直在批阅简牍,中间只抽空简单喝了点羹汤,现看到最爱的锅盔,他立即上手并夹了一层厚厚的酱肉,“先吃饱,再论其他。”

李信和赵杰纷纷应诺。

李信大口吃饼,大口喝汤,还有心点评两句,惹得嬴政哈哈大笑。

赵杰却明显有些食不下咽。

“行。”

嬴政擦了插手,看向赵杰,“说吧。”

“奴有罪。”

赵杰二话不说地啪跪在地上,递出去的布卷都在轻轻抖动。

嬴政微微蹙眉。

他展开帛纸,里面的文字并不多。

总共抓了五百余人,其中一百余人是被无辜牵连进来,再关押几天都会释放。

三百余人中,有将近六十人是死士,被抓的当夜自尽。

剩下两百多人,他们都参与了“天下兵器”事件。

但他们都只参与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且互相不知对方的身份。

这就好像修房子,他们只负责伐木,烧砖头,弄稻草,还弄点青铜器啊什么的……但这房子怎么修,怎么弄这么好看的,他们一无所知。

所以将他们的证词拼在一起时,也无法得知,幕后者到底是如何联系、煽动儒家墨家子弟以及部分官吏。

只能勉强拼凑出一小部分嫌疑人名单,以及这幕后者多半来自陈县。

换言之,幕后者极其狡诈,审问等同失败。

……

嬴政脸色冷凝,拳头捏紧。

“又是陈县。”

他用来施恩旧韩贵族的地方,却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叛乱。

“赵杰。”

“老奴知罪!”赵杰五体投地,不敢妄言。

嬴政胸腔几乎肉眼可见的一起一伏,眼睛闭了又睁开,半晌,他开口道:“你且起身。盯紧陈县,三年内,除官吏,老秦人,禁止任何人出入。若有人胆敢故意违令,杀。”

赵杰瞳孔一缩。

谁都知道六国贵族不甘心,都在暗地里偷偷煽风点火,但碍于秦国休养生息,担忧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始终在忍耐。

现在,陛下是不准备容忍了吗?

“是!”赵杰高声应道,躬身离开。

他又是紧张,但又有些亢奋。

老秦人,能走到这一步高位的老秦人,就没有一个害怕战争纷乱的。

因为是战场,是厮杀,是血腥,才铸造如今大权在握的他们。

……

“李将军。”

“臣在。”李信声音响亮。

之后,嬴政沉默不语,李信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