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僵硬着猫身窝在她怀里,听话地没有动弹。
或许是因为两人初见时,游信花那一眼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宋青柚对她总有怀疑,此时不免便有些多想,她斟酌片刻,试探性地问道:“州学夫子对收入门下的亲传弟子名额也有限制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这个舍友就更加可疑了。
游信花能猜到她在怀疑什么,噗嗤一声笑出来,挠了挠小猫咪的后脑勺,“夫子们巴不得多收些天赋高的弟子,又怎么会限制?会被限制的只会是天赋普通不上不下的弟子。”
所以大家才会为了一门课程名额争抢。
毕竟夫子们的精力有限,除了自身修炼,更多的精力肯定愿意投入到天赋高的弟子身上,能开班教学已是难得。
每往上一步,都要经过筛选,不论是在哪里,都适用这么个道理。
游信花指尖不经意地揉搓过猫耳后方的皮毛,宋青柚立即变得激灵起来,浑身的毛都控住不住地炸起。
在她蹬腿想要窜出去前,游信花及时缩回手,“抱歉,原来你这么怕痒的啊?”
宋青柚扬起猫脸盯着她片刻,收回爪子,渐渐放松身体。她真是被那个罪印搞得有点ptsd了。
一人一猫有惊无险地到了州学学堂,行气诀的课堂设置在一座白石砌成的露天圆坛上。
宋青柚在白石台下方时,就从游信花怀里跳出来,揭落隐藏在身上的符纸,重新变回人形。
游信花垂眸看一眼符纸化尽后的灰烬,感觉撸猫还没有撸过瘾,遗憾道:“伪兽符箓这么贵,还没失效你就给揭了,真是浪费。”
宋青柚可不管浪不浪费,只要目的达到了就成,难不成还叫她一直抱着?她变猫时虽然被游信花占了些便宜,不过确实也因为她而免遭许多危险。
宋青柚整了整发髻和衣裙,拱手朝她道谢,“多谢游师姐这一路相护。”
游信花拜入俞老门下,成为亲传弟子,宋青柚就得称呼她一声师姐了。
游信花笑意盈盈,朝她眨了个媚眼道:“这么客套做什么?你也直接叫我花花吧,你我姐妹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合该互相帮助,柚柚师妹若是再遇着麻烦,尽管来找我就是。”
宋青柚应下,当即又客套地道了一声谢,才往白石坛上走去。
她这般固执疏离,游信花的笑意中流露出些许无奈,站在原地凝望着她一步一步走上白石坛的背影。
晨光穿透高耸的古树树冠,细碎的光斑洒落在少女发间,她整齐的挂耳垂髻将耳后一片皮肤遮挡得严严实实。
游信花轻轻捻了捻指尖,若有所思的目光停留在她鬓发间。
踩在白石台阶上的人脚步一顿,回头看来,被晨光映照得剔透的眼眸,当真如猫儿一样敏锐。
游信花若无其事地朝她灿然一笑。
宋青柚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往上走,心里却很笃定,她方才是在打量她耳后,是有意还是无意?
之前她变成猫被抱在怀里时,她也曾搓揉过她右耳后方的毛发。
白石坛正前方是夫子坐台,坐台下规整地摆放有一个个蒲团,此时蒲团上已经坐了一些人。
宋青柚方一走上圆坛,众人便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有不少人都露出惊诧神色,像是想不到她竟然能够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学堂上,甚至还到得这样早。
新生通过文令填报好课程后,新生堂就会收到填报结果,虽然名单不会被公布出来,但是只要有心还是可以从新生堂的学官那里打探出来。
学官是这州学的学子,同样来自越州不同的县镇,多少会对同乡师弟师妹有所关照。
甚至还有人帮着同乡出手抢夺课程的。
像宋青柚这种在所有道派上都无一适配,毫无修行可能的废物,即便是同乡师兄姐,也不会有人愿意白白耗费精力去护她。
打她主意的人应该只多不少。
宋青柚往白石坛后方走,远离开前排的学子,途中听到他们小声地议论,“估计已经是一出门就被抢走了,所以才来得这么早。”
“像她这样在无字碑中什么都看不见,没有一个道派可以修行的人,也不知道非要留在州学里有什么用。”
“你想想你才登上点墨榜,享受过全县百姓的追捧,来到州学不过几日,又被灰溜溜地赶回去,别人会怎么笑话你?换做是我,哪怕是留在州学打杂,我也不会回去。”
宋青柚无视飘来耳边的议论,找到白石坛边缘的一个蒲团,正打算坐下,前方忽然传来叫喊:“宋青柚,宋师妹。”
宋青柚闻声抬头,看到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修,她站着没动。
男修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姓贺,字广远,也是从丹洗县出来的文士,算是你的同县师兄。白石坛下还有几位丹洗县的师姐,等师妹下课后,我们一起聚聚。”
这时候,游信花也从石阶下缓缓走上来,与贺广远擦身而过时,她手中闪过一根细长的光影,似笔又非笔,在指间一闪即隐没。
一缕游丝般的墨痕从中游出,倏忽窜入贺广远身上。
贺广远脸上的笑意忽然一僵,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合,迸出一连串心里话:“当然不是单纯的聚一聚,你填报了道家符咒和衍道占卜课程,想要修习这两门课程的人很多,正好拿你去做人情……”
贺广远瞪大眼睛,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同时行气在周身运转一圈,发现了贴附在手背上的赋字。
他用力震开赋字,未等他看清,那字迹便一瞬间遁入虚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周围人听到他的话,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坦诚,都小声议论起来,不住来回打量这位贺师兄和宋青柚。
宋青柚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这个时候会突然来跟她攀关系的,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来意。
她冷淡道:“若师兄是为了我手里的课程名额而来,就不用浪费时间了,我既然抢到了就不会再让出去。”
贺广远被人使了阴招,又没能追踪到赋字的主人,心头冒出一股恼意。他脸色阴沉地转头扫了一眼石坛内所有人,这一节课是最基础的行气课,坐的都是初入州学的新生。
栽在一个新生手里,也让他觉得丢脸。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想再与宋青柚绕关子,干脆直言道:“师妹不必这么快拒绝,你本身在这两道上毫无天分,霸占这两个名额也没多大必要,还会得罪一大群没抢到课的学子,往后在州学可不会好过。”
“你要是真有兴趣,我们这些师兄师姐也可以指点你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