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一定神,才抬手将自己的文令在旁边空白的青石上靠了一靠,青石上漾出一缕微光,上方浮出她狗刨似的名字。

宋青柚看着两个名字惨烈的对比,再次无语凝噎。

录入名姓后,眼前的房门咔哒一声,自动开启。门廊亮起一簇灯光,随着她走入,庭院中的灯都渐次亮起。

穿过门廊后便是一座天井花园,花园里种植一株桃花树,树下摆有石桌方凳,正对面是宽敞的厅堂,厅堂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左右厢房虽然门对着门,但中间有花园相隔,私密性应该挺好。宋青柚对这样的居住环境简直不要太满意,她这样的情况,太需要自己独立的空间了。

宋青柚左右看了一眼,正欲抬步往里走,便听身后大门又是咔哒一声,猛地被人从外推开。

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从外扑入,宋青柚心中一惊,警惕地回首望去。

来人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抬眸望过来。

门扉内外,两人隔着门廊下昏黄的灯光相望,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都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但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转瞬即逝,宋青柚看到她时瞳孔不由缩紧,只因来人身上就连深色衣袍都难以遮掩的血色。

宋青柚几乎是第一眼便将她与门旁青石上的字迹对上号。

她的确人如其字,有一双锐利的狭长凤眼,纤长的睫毛仿佛一笔勾勒的浓墨在眼角染出一抹上翘的弧度,既冷且艳,眼瞳中映着门廊暖光,却仍令人背脊生寒。

宋青柚上一次有这般本能反应,还是在斗兽场的地崖当中。

或许让她觉得似曾相识的,并不是外貌,而是那双眼中相似的杀气。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女子敛下眼眸,往后撤回一步,退出门外,朝门边的青石上瞟去一眼,勉强辨认上方字迹,“宋……?”

“宋青柚。”宋青柚主动开口,“我刚从新生堂过来,被分配住在这里。”

“好妹妹,都说字如其人,我看也有不准的时候。”女子眨了下眼,眼眸忽而一弯,露出几分笑意来。

她这一笑,便犹如春风化雪,身上那股让人胆寒的气息便跟着荡然无存。笑着笑着,她忽然捂住心口喷出一口血来,整个人就软倒在了门口,面带微笑地晕了过去。

宋青柚:“……”

宋青柚犹豫片刻,蹲到她身旁,从她身上摸出同样的州学文令,确认她的身份。

游信花能被分配到与自己同住,应该也是同一批新入州学的点墨学子,她这样浑身是血地回到舍院,显然不太寻常。

按理来说,宋青柚应该立即上报给学官的,但上报学官便意味着会有一大批人来到舍院,她这个见证者必定不能那么快脱身回到房间。

橡皮擦的时效已经快要到了。

宋青柚暗自叹息一声,确认过她的身份后,认命地捞起她的手臂架在肩上,往屋里拖。

毕竟两人之后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也不好见死不救。更何况,她都叫自己好妹妹了。

游信花在女子当中算得上高挑,身量要比她高出半个头,好在她纤肩薄腰,其实并不算沉重,宋青柚也不是完全扛不动,就是对方柔软的身骨让她不好使力。

她哼哧哼哧拖着自己这位初次见面的漂亮舍友往左边厢房走,方才进门时,她便观察过,左侧厢房有人居住的痕迹。

房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游信花身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血流不尽似的,一路竟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在这深更半夜里,简直惊悚。

宋青柚将她拖进厢房,扛上床榻,累得坐在床边喘气。

屋里的灯光因为有人进来而自行亮起,将四周照得一片亮堂。宋青柚坐在床沿边仔细打量起游信花来。

她这个新舍友实在是漂亮,即便是像这样狼狈地昏迷在床上,都难掩五官之间浓艳的姝色,艳丽而脆弱,像一株风雪当中的红梅。

可宋青柚看着她,深刻在脑海里的,依然是院门打开那一刻,她回眸时看见的那一双杀眼。

和地崖里看见的那一双眼实在太过相似。

宋青柚默默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站起身来,找到净室里。净室里配备有洗浴的设备,都赋有文气法力,能被行气催动,生成热水。

她摸索清楚用法,打来一盆热水,替游信花处理身上的伤。

解开衣襟后,宋青柚才发现,她身上的伤其实并不多,衣服上的血似乎不是她的。

她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伸出手将她的衣襟彻底扯开,映入眼中的身体白皙漂亮,曲线玲珑,确确实实是一副女人的身躯。

不是男扮女装。

宋青柚用手背敲了一下自己额头,像是想要打掉自己脑海里离谱的想法,暗自好笑,“你真的是小说看多了,哪来那么多戏剧化的事。”

她将游信花身上的血渍擦洗干净,又从衣柜里找出一套干净的内衫替她换上,确认她的呼吸平缓,应该不会死后,便将她放到床榻没被血迹污染的内侧,盖上被子,转身退出了左厢房。

房门咿呀一声阖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床上原本昏迷的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指尖勾动,一枚竹简出现在掌心,竹简内凝结成一个“音”字飞出,飘来她耳边。

音字波动,传出一道男人的声音,急道:“怎么这么久才接通,我还以为你折在张归阳手里了。”

“我还不至于死在那个草包手里。”她从床上坐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若有所思道,“只是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