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一圈叫嚣得厉害的男人们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拳,表情扭曲,一时难以形容。静了片刻后,又有窸窣的议论声传来。

“她怎么这么轻易就拿起来了?难道她也是开了灵窍之人?”

“可我先前好像还听说她是天罪奴,经常在刘婶的面摊吃面。”这人说着,便向徐捕头看去,似乎想求个确切的答案。

徐奉却对身旁议论置若罔闻,他站在点墨台边,脸上那种轻松自满的笑已经收敛回去,目光沉沉地看着台上人,脸色比周遭所有人都还要难看。

就在方才之前,他都信心满满地觉得台上的女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即便她非要冒着众怒上点墨台,他也不认为她就能成功榜上录名。

毕竟,能上点墨榜之人,千里挑一,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个天赋和荣幸。到时候下了点墨台,被人为难,还得是他去为她解围。

徐奉肚子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已经觉得宋青柚是他的掌中鸟了,却怎么也没料到会被县学里的老匹夫一语成谶。

手心里的鸟儿马上要飞上枝头,让他高攀不上了。见此情景,徐奉又哪能高兴得起来。

台下围观诸人虽嫉妒得咬牙,却也不敢拿天罪之事胡说八道,有人道:“别胡说了,天罪奴怎么可能上得了点墨台。”

天罪之人被世间一切灵物厌弃,包括天书灵字,如果她有天罪印,这点墨台四周铭刻的字符不可能轻易接纳了她上台而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便又咬牙嫉恨道:“拿起来又如何,还得在点墨榜上录名才行。就算是开了灵窍之人,也得守规矩才是。”

“是啊,咱们丹洗县以前也不是没有开了灵窍的女修,还不都是等到簪花日才上台录名的么?”

宋青柚没理会下方议论,拿起云纹笔看了看,捏在手里飞快转动一圈,台下窸窣的议论声顿时变作了担忧的抽气声。

她纤眉微微一挑,略微侧眸瞟了一眼身后,故意抬起手,纤细的手指灵活舞动,将云纹笔从拇指转到尾指,又从尾指转回拇指,简直转出了花儿。

——没有人比中国人更会转笔,没有人。

台侧坐席和台下群众,抽气声一片,这会儿倒不敢再议论呵斥她了,生害怕一不小心声音大点,吓得她把笔摔了。

殷子覆站在点墨台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青柚转笔的手,有什么东西从他那份故作沉稳的外壳中泄露出来,眼眸亮得惊人。

殷员外看见自己儿子的神色,忙低声警告他,将他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等会儿上台,你可不准学她。”

殷子覆眼中光亮熄灭,扁着嘴点了点头。

“哼,不过就是能拿起笔而已,又不一定能成功录名,得意什么?”台下终究还是有人不满地叫道,“若是将笔摔了,你万死……”

宋青柚恰好手一抖,台下男人的说话声就如同被掐住喉咙的公鸭,戛然而止。

细长的云纹笔在她指尖轻轻一坠,又被稳稳抓进手心里。宋青柚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在点墨台侧的县府官员和州学助教使开口呵斥之前,便重新敛容,回身重新站定在白玉屏风前。

拿起笔是一回事,想要点墨录名又是另一回事。

桌案上只有笔,却没有墨,宋青柚先前便打探过,想要在点墨榜上录名,须得是以自己元气为墨,在点墨榜上留下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