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说看守放松一些也行。
黑泽先生的精神不稳定。正如雇主伍恩所说,他的父亲连儿子也认不出了,有时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时而有暴力行为,是被恶灵缠身。
三年前,有一队守卫掉以轻心,被黑泽突然发狂夺刀。
黑泽一通胡乱砍杀,连对他很好的儿子也不放过。
伍恩为了不让父亲受伤,在制伏黑泽时不惜以身受重伤为代价,让所有侍卫都吸取了教训。
即便如此,侍卫们做不到每时每刻全神戒备地看守。
冬天清晨天色尚黑,路上也没有灯,有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灵活地翻过了铁栅栏。
遮遮掩掩,东躲西藏,前往了囚禁黑泽的那栋楼。
门口有一个守卫。
珀尔制造出窸窸窣窣声响,声东击西引导侍卫去树丛检查情况。
爱德蒙趁机而入,立刻飞跑进门。
小楼的大门敞开着,走道仅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烛灯,安静得宛如坟地。
爱德蒙的夜视能力起到了极大作用,快速穿过走廊,来到黑泽的屋子门外。
房门被反锁了,这在意料之中。他熟练又巧妙地开锁,将挂锁揣在兜里,推门而入。
一推门,就见黑泽蜷缩在床角,睁大眼睛瞪着门口。
爱德蒙迅速环视一圈,房内安全,只有他与黑泽两个人。窗外暂时没有侍卫路过。他立刻跑到床边,压根没有驼背的模样,非常利索就地滚入床底。
紧接着,压低声音说:
“黑泽先生,或者能叫你约瑟夫医生,如你所愿,我们发现真相来了。你有不得不的理由装疯,
因为现在的伍恩不是您的儿子,对吗?今天冒险来与你面谈。请抓紧时间,把你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黑泽被窸窸窣窣声搞得从睡梦中惊醒。
昏暗光线中,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看到一道驼背的人影悄悄进门,反手关门,迅速钻床底,而一切竟然仅仅只用了三秒。
他愣愣地从惊悚中回神,然后骤然惊喜。
不抱希望的一次求援,居然成功了!没想到瞧着滥竽充数的胖神父真能读懂纸团,而且给拐来一位帮手。
那张纸团是黑泽孤注一掷的求助。
平时设法藏起半张纸尚有渠道,能在上厕所时节省出来,但他无法拿到笔。
唯一一块勉强使用的炭笔,只有指甲盖大小,在这间房的角落发现。
应该是伍恩,他真正的儿子从前不小心把笔弄断,滚落在床头死角,一直没被清扫。
他的孩子啊!整整五年,生死难测。
该死的葛瑞森号称伍恩还活着,每隔三四个月就拿来伍恩的亲笔信刺激他,但谁能验证写信人的真假?
“不用管我,去罗马西城的圣约翰教堂,那是一座废弃教堂。葛瑞森向我炫耀过,他把伍恩关押在曾经的停尸间,请您尽快去将人救出来。”
黑泽也不去问为什么驼背神父知道他过去的曾用名。
“您叫我约瑟夫,我猜您是从巴黎来,来调查我曾经犯下的罪孽。只要您救出我的孩子,我一定上庭坦白一切罪,也愿意指认主谋维尔福。”
爱德蒙躺在床底,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听到维尔福的名字,地牢中的往事似惊涛骇浪袭来。他的眼神瞬间冰冷,语气也冷硬起来。
“约瑟夫医生,别说将来去法庭上坦白。你我都明白,你的身体距离油尽灯枯不远了。你帮助检察官维尔福与他的秘密情人杀死过一个孩子。那个女人是谁,当年的具体经过如何?请详细交代!”
黑泽痛苦地捂住头,“不,我不想杀死那个孩子,我也没办法。当时唐格拉尔夫人害怕被丈夫发现她与维尔福偷情,必须赶在唐格拉尔先生回巴黎前堕胎。
我和她说不行的,这样做的医生会被关进大牢。她坚持用药,我只能偷偷开药,但药效失灵了,胎儿一直没有被打掉。
这下没有办法了。我不可能建议用棒打方式堕胎,那太可怕了,是会一尸两命。
她终于放弃堕胎,但前期药物导致胎儿不满八个月就出生。男孩一出生就呼吸微弱,我想要医治他,却只勉强保住他十天。
第十一天,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下午接到维尔福管家的传召去别墅,现场是一团混乱。别墅里,婴儿不见了。维尔福躺在了血泊中,背后被扎了一刀,差一点救不过来。
事后,维尔福说婴儿当天上午已经死去,将男婴给处理了。他的伤是被匪徒下午入室抢劫所致。
我不知道那些话是真是假,因为我能感觉到维尔福与唐格拉尔夫人都不想让私生子活着。所谓男婴抢救无效死亡,会不会是蓄意不救呢?”
即便心有猜测,认为那个私生子死亡存在重重疑点,但也不敢深究,更是不会向外提及维尔福的刀伤。因为法国未经允许的行医堕胎,是要坐大牢的,约瑟夫医生也是帮凶从犯。
死婴事件发生在1829年。
恰好,约瑟夫当时获知了夜盲症治疗的偏方。
就在1830年前往尝试,后来索性更名换姓变成黑泽,到了意大利罗马定居。
床底,爱德蒙一时无语。
此前推测疯人院里的童工贝尼代托是维尔福私生子,男孩脖子上的吊坠——那枚男士婚戒正是来自维尔福。
今天通过黑泽的这番论述,越发证明推论正确,只是没想到孩子的母亲竟是唐格拉尔夫人。
十多年前,唐格拉尔与费尔南捏造举报信,是以匿名方式送出。
爱德蒙在受审问时,从审理此案的维尔福口中获知,警方与检方也不知道举报者是谁。
兜兜转转,他的两个仇人,居然然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到了一起,真是蛇鼠一窝。
1829年,维尔福被人捅伤,同一天男婴消失。
排除出生十天的男婴有超能力弑父逃跑,那个所谓的“劫匪”就该是带着贝尼代托逃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