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冯氏的死,裴家过年也没有大操办,好在云骊给大家送的年礼都很丰厚,尤其是她自己做的几样特别的糕点,因是别家没有的,格外受到好评,年还没过完,有几家碰到她了,就讨食谱。
云骊就笑:“你们要吃,我那里还多的是。”
她不想把食谱随便交出去,这些都是她的心血。
说她小气也好,她就是不太愿意分享自己辛苦做的一切,就跟当年她画的花样子一样,那些来借的人一点都不珍惜,拿到手了有人还当自己的,或者索性画完就丢,这是她不愿意分享的缘故。
伸伸手,人家心血就要无偿给,那不可能。
难免有人嚼舌,觉得云骊有些独,云骊也不理会。
家中小叔子在云骊进门时还只是个小孩子,现下也到了要娶妻的年纪,裴夫人正同她道:“你是知晓的,他今年十七了,我想定下一门亲事。”
“您说的很是,就是媳妇也是如此想的,如今序哥儿还在读书,有个人在身边照顾,您也放心。”云骊附和。
裴夫人又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云骊摇头:“虽说我时常出门,但姑娘们认得的少,我家里亲戚们几乎年纪都对不上。”
她老人家自己挑选的儿媳妇,别人才无法置喙。
裴夫人就道:“你们年轻人眼神更准些,若有好的,可一定要告诉我。”
“那是自然,有好姑娘不给序哥儿留着,给谁留着呢,您就放心吧。”云骊道。
裴夫人心想自己这个儿媳妇为何和她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就是因为她有这个分寸,不像别人既要又要,吃相难看。
管家从不贪墨一分,下人工钱丰厚,家务井井有条,儿子养的也好。
甚至自己哪次生病,也是亲手奉羹汤,独自准备祭祀也准备的很妥当。
云骊自己也觉得唏嘘,她进门时,小叔子还是个小孩子,那么小的年纪,转眼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她是不是也过几年要娶儿媳妇了,想想就觉得后怕。
说起来,她还觉得自己挺年轻的,婆婆两个字一听到感觉自己年纪大了一样。
甩甩头,她又回娘家了一趟,李氏说老太太畏寒,还要好些人服侍,离不开火盆子,因此让云骊也不必再去拜见。
云骊心里会意,知晓章老太太肯定有报应,这么多年这老太太是半点东西都没留给大老爷,反而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好的,享用一定要享用最好的,也是绝了。
当年章老太太给她的嫁妆银两千两,云骊也在各种节礼孝敬还回来了,她是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即便这么多年老太太不喜欢她,甚至当年想让庄姨娘压过她娘,用全哥儿抢他哥哥的位置,阻止哥哥过继,可她还是不愿意欠人的人情。
“嗯,我知晓了。”云骊点头。
李氏又问她:“你哥哥怕是到了明年才能任职,但明年也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他的位置?”李氏担心。
她当然也希望云骊能够在刘太后和赵简那里多说文懋的好话。
云骊则安慰李氏道:“这有什么,不过一年,即便不做这个,总有吏部有缺。”
如今宫里最关注的事情是为皇帝选后,普通人家尚且注重子嗣,更遑论是皇家,但凡四品官衣上的女子都诏选入宫参加选秀。
若是被选中,就充入宫中,若是没选中,也会放你回来。
本朝妃嫔即便无子也能得到善终,还能提携家里,官宦人家女子多愿意进宫,建元帝时,一后二妃都出身不凡。
皇后章氏出自勋贵永宁伯府,魏贵妃乃魏国公之妹,薛德妃又是文昌侯之女,到了承兴帝时,承兴帝的皇后出自丰平侯郗家,任妃出自节度使之女。
除非地方涌动起来,京里各家闺秀也跃跃欲试。
章家现下没有适龄的姑娘,也就无所谓了,但章家没有,李氏的娘家却有。
燕国公府这几年落魄了不少,以前原本比永宁伯府要好许多,但这一二十年,没有很出息的后代,也没像永宁伯靠着云凤,有了地位,再有章二老爷等人崛起,结了多门好亲事蒸蒸日上,因此燕国公府这次推了两位姑娘同时参选。
李氏还想云骊指导一番,毕竟当今皇上是她亲弟弟,如果有她推举,那再好不过了。
云骊觉得李氏太天真了,云凤都尚且不能作主承兴帝的婚事,她哪里可以。
但是帮忙指点一下规矩如何,云骊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李氏也抚养过她,那李家她也照拂一下,但因为这个就推李家做皇后,这就真是没脑子了。
云骊是不愿意,李氏和燕国公府的人当然进宫和云凤说了一声,这云凤说来也怪,当初对建元帝时,就数次不愿意帮自己娘家,但是听李氏提起燕国公府,很快就答应下来。
她还道:“皇帝虽然对我也一般,但也是按规矩过来请安,我这里份例也够。”
其实她和自己儿子承兴帝感情也一般,当然,在宫里她和知晓刘太后的身份后,对于她这种高门贵女要矮刘太后一头非常不满。
“不过,若有侄女们进宫也是好事。”
李氏笑道:“是啊,你舅舅他也是如此说的,一来,你在后宫也有个能够帮你的人,若是生下一儿半女的,章家和李家都跟着享福。再有,也不能总让别人占便宜啊。”
刘太后是对文懋不错,但不代表人家要给李家面子。
得罪过她的什么老太太二老太太个个都遭到报复,所以李家这里李氏也是进宫来说一趟,若是以前就是她姐姐孔太太进宫,可惜孔太太身子骨不大成了。
云凤倒是问起孔太太身体:“药赐下去了,姨母现下如何?”
“这些日子孔家出了大事儿,打死了个仆婢,许多言官啊御史弹劾,孔隽光夺俸三年,爵位降一等,你姨母气了个半死。”李氏知晓云凤消息不太灵通,就同她道。
云凤撇嘴:“连人都能打死,也活该。”
云骊也在和刘太后解释这事儿:“当年王莽的儿子,他的次子王获,就因杀了一个奴婢而被王莽逼迫自杀,杀死奴婢,如果不栽赃找理由并得到官府包庇,是很重的罪则。王莽因为他铁面无私,不肯包庇自己的儿子,逼儿子自杀谢罪,被称为铁面无私。这事儿放在平日里也就罢了,偏偏我一直派人盯着,不仅如此,闻人家本就因为孔家的事儿对他们虎视眈眈,我就把此事捅了给闻人家。”
后来言官和御史台那边也有裴度帮忙了。
刘太后点头:“原来如此,如果是我,还不知道可以这般。以前在章家,老太太可是没少打死人的,我还以为奴婢的命不是命呢。”
“自然不是,太太懂的多一点,所以每次都打板子,打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是之后人命没了,主家手里又有把柄就捅不出去。”云骊说着都摇头。
汉代以来奴婢也不能随便打死,像裴家的下人,犯了错先是家规惩罚,罚银子或者禄米,实在是不成,就往官府交,而不是自己处极刑。
私设公堂,那还要得。
刘太后有点心虚,她自然也有管府里的法子,但是听了孔家这件事情之后,才知晓许多事情不到墙倒众人推的时候,人家都把把柄留着。
她就问云骊:“你说这宫里,不能用私刑吗?”
云骊摇头:“不要,宫里有慎刑司,明法度就成,至于怕下人叛变,您可以派人先把她家里人控制住,不过,自古墙倒众人推。宫里最是如此,失势了比谁都跑的快。”
刘太后边听边点头,她又问起云骊:“过些日子选秀,你有没有要推举的人选?若是有,娘帮你弄进来。”
“千万别如此了,就是娘您这里,我也劝您以皇上主意为重,先圈几个不错的,再慢慢打听,也不必立即就下决断。”云骊担心的看着刘太后。
赵简一看就是非常有主意的人,现在娘就不能再把皇帝当小孩子看待。
自古儿大不由娘,人有分寸才活的更自在。
刘太后非常赞同,云骊看时候不早了要出宫,刘太后却非常舍不得:“骊儿,要不就在宫里陪娘吧?”
她真的非常骄傲自己女儿从来都不占任何人的便宜,单纯善良即便对付别人也都是用的阳谋。
心思纯正到连自己也想和她在一起,而且常常还能和自己讲故事,比听戏都有趣。
云骊笑道:“规矩不能废,等下次我再递牌子进来看您,给您请安,好不好?”
“那好吧。”刘太后话虽如此,但还是拉着云骊的手不肯放。
因为她发现女儿现在已经不像那时她和裴度刚成婚时,见到自己还会忍不住依靠,时时刻刻只想和娘在一起,没什么安全感。
大抵是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丈夫疼爱,女儿也不像小时候全心全意的依靠她了。
这让她在心酸的同时也很欣慰。
这说明女儿过的很好,有惦记的人,所以才会想回家,如果过的不好,恐怕天天都不愿意回家才是。
她前脚走,后脚皇帝过来了,刘太后本想问儿子成亲的事情顺便推荐几个她见过还觉得不错的,现在她就道:“骊儿才刚走一会儿,要不然你们还能说说话。”
赵简懊恼:“早知晓我就早点过来了,今日事情多,儿子初登大宝,如今还要侍读学士和日讲们教学问和家国大事,就晚了一些。”
“也没事儿,下个月她进宫你过来就是了。我方才问过你姐姐,有没有人要推举,她不仅说没有,还劝我也不要干涉你,说让你自己选个可心的。”刘太后道。
赵简十二岁执掌宁王府,十五岁登帝位,可以说权力欲望很重,即便是生母,他也没有给过多权利,更别提什么太后垂帘听政,没这个说法。
可这世上就有一个人,她似乎就真的不喜权利,也不愿意走裙带关系。
“姐姐,姐姐她总是这般好。”其实赵简也见过文懋一面,文懋这个哥哥很是憨厚,但憨厚有余,精明不足,尤其是文懋和姐夫裴度站在一起反差很大。
裴度一看就是非常强干之人,你问今年户部结余如何,他能够把近十年的都告诉你,且问一知十,清丈田亩多少亩,人口迁移多少,地形如何,甚至结余多少全部都非常清楚。可文懋就是那种问一答一,有忠心,但实在是需要锻炼。
而姐姐和他们俩都不同,姐姐也聪明,甚至擅长布局能够忍耐,有出乎常人的耐心。
可她没有什么权力欲望,为人非常有分寸,让人很容易相信。
实际上这样的人如果为男子就不同了,裴度太有侵略性,而云骊这样的人为臣子,绝对是帝王最想用的臣子,谦逊谨慎又聪明能干,还能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