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踏入宫廷的时候,显然感觉到,这次和以往诸多进宫不一样了。
元泓哪怕挂了个大丞相的名头,但是眼下,所有的事务,甚至皇帝的职权等都已经被他包揽过去了。她再次来的时候,无人盯着她,要她遵守宫廷的规矩,也无人高高在上,逼着她低头下去。
曾经逼迫过她的,不是已经化作黄土,就已经被圈禁起来了。
元泓将李太后母子隔离开来,他将小皇帝接到了崇明殿,而李太后借着养病的名头直接圈禁在了北宫。
北宫从先帝开始,就是冷宫所在,那里没有什么人烟,就连鸟都不愿意在那里多呆,委实荒凉的厉害。
“王妃,要不然臣给王妃弄来行辇,这么走过去,实在是太累人了。”前头带路的中官回身过来讨好道。
冷宫处于偏僻之所,走过去,需要费好长的一段功夫。宫里能用行辇的,只有帝后,其他所有人,除非有皇帝特许,不然官位再高,全都要靠自己的两条腿。
玲珑已经很久没有入宫了,元泓和李太后撕破脸之后,李太后还有意冷淡她,或许是想要把从元泓那里丢掉的脸面,从她的身上捡回来。后来李太后就没有宣她的机会了。
一直到今日。
“我用行辇,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吧?”玲珑说着,伸手把广袖上的一丝褶皱抚平。
中官挤了挤眼,露出个谄媚又可笑的笑,“这可怎么说,王妃劳苦功高,用个行辇,不算什么,到时候陛下那里补上一句就是了。更何况除去御史台的那些人,谁还会来寻王妃的不痛快?”
玲珑听着,她看了一眼身后的芍药。以往她入宫,芍药不能跟着她进来,都是在宫门那里守着,现在她不仅仅跟着进来了,而且还跟着她身后。
“那就这么办吧。”玲珑痛快道。
中官立刻喜笑颜开,叫人去把行辇抬来。掌权之后,并不是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但谨慎这个东西,应该用在它应该用的地方,这个时候用也没什么。如果她落败了,也不会因为一个行辇,就对她有半分宽容。
行辇被人抬了上来,玲珑没有半点客气,直接坐了上去。
内侍们稳稳当当抬起行辇,她来了宫城很多次,但乘坐行辇,却还是第一次。她在行辇上眯了眼,发现原来同样是在宫道上,自己用两条腿走,还是坐在行辇上,所看到的的风景完全不一样。
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这里头的不同。
宫道越往北宫而去,沿途的风景就越发的荒凉起来。就算是皇宫,也有破败的地方。玲珑坐在行辇上,仰首看着,心胸里别有一番意趣。
到了北宫,李太后居住的宫殿,行辇才停在门口。
元泓对李太后的观感极差,他掌权之后,直接就把李太后挪到了更为偏僻荒凉的北宫。
北宫是冷宫,很多宫殿自从修建好之后,就没怎么修缮,原本就算不上多好的地方,又缺少修缮,更露出几分破败之象。
她挪了步子,从行辇上下来。
冷宫里的宫人偷懒,就连打扫都不费什么心思。供人走的大道上,竟然积堆着一层灰尘。
玲珑今日穿着的拖曳在地的襦裙,裙摆上金线绣成的富丽牡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形貌姣好。尤其还是来见,曾经对自己丈夫觊觎的女人。
和她争男人,还是她已经吃到嘴里,拿在手里的男人。
玲珑真不知道,李太后当初是到底怀揣着什么心思,来她这里挖墙脚的。
从来只有她挖了别人的男人,还没有其他女人能在她这里占半点便宜的。
“王妃,到了。”中官在前头殷勤道。
玲珑看了看左右,“太后就住在这里?”
“是呀,其实这地方多不错呀。”中官在一旁舌灿莲花,“僻静又道法无为,最是适合太后修身养性了。”
玲珑听着,忍不住笑了。
走了一段路,就到了李太后住的宫殿。
说是一个宫殿,前前后后,正殿配殿加在一块很可观,可是能用的不过就是那几间而已。
玲珑推门而入,就见到李太后坐在床上。
李太后被骤然入室的阳光刺的有些刺眼,她抬手来遮挡了会,见着一个貌美的年轻贵妇在那里。眯起眼打量了好会,才认出是玲珑。
她坐在那里,冷笑一声,“你来做什么?”
玲珑看了一眼殿内。元泓对李太后还真是不客气,除去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其余的一概不供给,这里和当初李太后的寝宫,简直天壤之别。
玲珑看了一眼暗淡到褪色的帷帐,她鼻头动了动,空气里有一股异味,像是烧过什么,留下的味道。
她抬眼看向李太后。宫里的用水都是由宫外运送过来,李太后虽然失势,但用水还是有一定的保障。
“我听说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玲珑说着走近了几步,她仔细的端详李太后,像是在端详一个已经过了时的花瓶,挑剔的目光落在上面,仔细挑出里头的细纹和裂缝。
玲珑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打量,她现在也没有必要遮掩,一个手下败将,生死全在他人之手,她想如何就如何。
李太后听她说起,冷笑一声。玲珑慢慢挪动步子,到了李太后跟前,李太后面如菜色,头发胡乱的盘成一个发髻,身上的衣裳可能穿了两三天,没有来得及换,在这个炎热的天里,发出一股馊味。
玲珑在外面闻习惯了熏香,鼻子对这种怪味格外敏感。她是个娇气的人,吃过的最大的苦头,也不过是生孩子前。玲珑半点也不遮掩的抬起了袖子,掩住鼻子。
李太后见着玲珑身形依旧窈窕,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完全看不出半点生产过的迹象。如今她越是容貌盛美,就越是凸显出她此刻的处境悲凉。
“走吧,既然你都看了,那么就退下。”李太后下了逐客令。
玲珑挑了挑眉毛,她有些不可思议的侧了侧脸,有些好奇李太后为何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没有动,李太后斜睨她,“难道朕的话,你没有听懂吗?!”
“朕?”玲珑居高临下,她双手交附在小腹前,广袖垂下,和她华贵的裙裾搭在一起,格外赏心悦目。
她嗤笑了两声,李太后曾经摄政过一段时日,但是真正的通身气度却没有养出来,清贵没见着,倒是让玲珑觉得是死鸭子嘴硬。
“陛下不要着急。”玲珑依然照着以往外面称呼李太后的口吻,“等我好好看够了,自然会离去的。”
“毕竟太后病了,这可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