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胆子,向来很大。她自幼养在钟鸣鼎食之家,看得多,见得多。苏远是个很谨慎的性子,可惜玲珑是没有学得半分。天生胆大脾气暴躁。
平常对着上头的皇亲国戚,乖顺的和鹌鹑似得,可真的要是被戳到了,面上温顺依旧,私底下就不知道她会怎么做了。
玲珑坐在书案前,看着家里送来的书信,玲珑握着笔,长吁短叹的。芍药在一旁听着,“九娘子,可是家里有难事了?”
玲珑摇头,“不是,是阿爷问为甚么我突然有这种想法。”
玲珑说着叫人去准备笔墨,只恨这年月通讯只能通过书信,偏偏有些话,在书信里写不明白,还是要靠当面说,才能讲清楚。
芍药在一旁看着,玲珑眉头微蹙,“九娘子莫要担心,郎主和夫人最是疼爱九娘子,九娘子如今已经是王妃,考量的自然要比以往要多许多,郎主和夫人暂时不能理解也是寻常。九娘子多说几回,应当就可以了。”
玲珑提着手里的笔,听芍药的劝慰的话,冲她笑,“说话说得那么好听,没白疼你一场。”
玲珑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家书,家书上苏远说自家现在不想参与到皇宫的事重。皇宫里的事,一旦成功了,固然是全家富贵无极,但若是失败了,也是下场凄惨。
苏远性情谨慎,不赞同玲珑这么做。
“阿爷就是太谨慎了,我说只是要促成,又不是真的要他亲自披甲上阵,替皇子生母说情。”玲珑提着笔,过了好会,也不知道要写什么。父亲态度坚决,不想掺和到天家的家事内。
此事办好了,得罪了皇后。办的不好,惹得一身腥,若是将来太后临朝,自家恐怕是不得保全。
玲珑看着家书不知道要说什么,很多事不是非得要自己出手才行的。她只是不想让皇后没有掣肘,皇帝的年纪放在现代,还算是年轻,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已经半边身子进了土。拓跋家的皇帝,她就没有见过几个长寿的,不是三十来岁就病死,就是被儿子逆臣给杀了。
偏偏皇太后一旦临朝,就和皇帝无异,生杀大权全在她手里。
高皇后现在还没做太后呢,就已经是对她爱答不理,谁知道将来会如何?
“罢了,阿爷不想,那就算了。”玲珑在纸上写了几句父兄不必再为此费心,看过几次,斟酌了下用语,修改誊抄之后,直接封存,令信使送到洛阳去。
做完之后。玲珑直接靠在隐囊上,她脸上没有多少笑影,路上快马加鞭,一去一回,也至少要两个月的日子,时日拖得长了,机会也就没了。
玲珑心下烦躁,她交好的那些人,这个时候,暂时还派不上用场。人不在洛阳,办很多事都不方便。
玲珑令人收拾了笔墨,到外面走走,她走到后院和前院的门口那里,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响,她站在门口听了会,“今日前面人很多?”
“嗯。好像是大王在安排出征前的人事。所以可能就吵了些。”
刺史下的属官,一套是朝廷任命,另外一套由刺史自己任命。元泓对于朝廷的那些属官,不远不近,自然是要有自己的人。
“那也不该闹腾成这样,吵哄哄的,像甚么话。”玲珑轻声道。
玲珑在那里听了一会之后,看向芍药,“去给我准备一套男子衣裳来。”
芍药听了双目圆瞪,“九娘子?”
玲珑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么一身,“我这样子,到前头去不方便,换了男子衣裳,应当好些。”
芍药腿都要软了,“九娘子还是别去了吧,到了晚上大王就回来了,何况九娘子过去,大王就没有心思处理公务了。”
“我就在外面看看。”玲珑戳了戳她,“快去快去。”
芍药满脸为难,又看了玲珑两眼,“可是九娘子这样子,就算是穿了男子的袍服,也不像是男人。”
“我要是像男人,那还得了。去吧。”
“如今九娘子身份今非昔比,若是以前还好,可是现在九娘子是王妃,若是出事,恐怕全都要怪在大王的头上。九娘子难道忍心让大王承受他人讥笑?”
玲珑回头过去,她看了芍药两眼,两手背在背后,似乎在考虑这话。
芍药见状,正要加把努力,却被玲珑在她头上一拍,“别想这些了,快去!”
芍药见她完全不听劝,哭丧着脸去办了。
玲珑头回穿男装,格外的稀奇。对着镜子把衣裳穿好,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整理好之后,直接拉着芍药就上前头去。
刺史府守卫甚严,内外三层,全都是值守的士兵。玲珑这模样的确不像个男人,她身量尚可,不过只要一说话就露馅。所以她特意找了个人替她说话。
贵人都这样,有时候说话并不会亲自开口,卫兵见她自称是王妃娘家人,衣着打扮皆是华贵,代为通传,不多时回来,说刺史要见她。
玲珑直接被引进去,前面和女眷住的地方还是不太一样。处处都是冷硬的黑白两色。路上官吏个个低头快走,后面跟着捧文书的小吏,也是脚步匆匆。
玲珑在署房里的一间暗室里坐下,暗室称呼为暗室,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僻,她坐在门口,听元泓和人探讨州政。
元泓的嗓音不疾不徐,带着恰到好处的速度。
她躲在门后听着,突然听到元泓嗓音突然拔高,“既然如此,先向朝廷禀报,再决定接下来如何?”
“只是之后,若是耽误了军机,那么是你还是我来承担?”
玲珑随即听到了头磕在地上的声响,一下比一下重,砰砰作响。玲珑开了一条缝,见着长吏在下面坐着,一个官吏正对着元泓磕头,元泓摆了摆手,叫人下去。
长吏冯淼和那之前跪地磕头的官吏退了下去。
这两人退下之后,他伸手揉了揉眉心,直接往玲珑藏身的暗室看了一眼。
玲珑见状,直接推开门走出来。
此刻署房内已经是除去元泓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怎么来了?”元泓拍了拍自己身边,示意她过去。
玲珑毫不客气的坐了过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自称王妃娘家人,岳父之前三令五申,也不是谁都有昙郎那么大的胆子,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