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嵩伺机来到戴邸,求见萧氏茂英,他又不直说,只拐弯抹角道:“陛下近来脾气越来越大了,今日在殿上竟对大将军大呼小叫。”
萧茂英听到戴申被呵斥,反应甚是冷淡,只嘲讽道:“你们大将军甘愿俯首称臣,做臣子的挨顿骂,又有什么要紧的?”
此言正中姚嵩下怀,他微微一笑,说道:“夫人,如今江浙诸州以大将军为尊,西北戴氏又是将军同胞手足,如此情势,要改天换日,也只差大将军一句话而已,只是将军高风亮节,不肯取而代之。夫人本就姓萧,又是滕王唯一的血脉,难道你眼睁睁看着无道昏君败坏祖宗基业?”
茂英饱满的红唇微启,姚嵩以为她有话要说,谁知她只是发出一声似有还无的冷笑。含了口清茶,她感受着唇齿间那阵苦涩清冽,最后缓缓点头,“你说的是。”
周里敦自告奋勇,充当使臣前往晋阳,以江浙两城换徐采回岭南,温泌自从将徐采强按头娶了贺氏,去了一桩心腹大患,也懒得再去搭理他,周里敦一提,他欣然同意,当即命人往贺府去提徐采。
徐采从牢狱到贺府,不过是换个地方被囚禁。所谓的新婚夜,不过和贺氏相对枯坐了一夜,之后的月余,彼此依旧形同陌路。闻知周里敦来了晋阳,他愣了半晌,问贺朝章:“陛下以江浙两城来赎我?”
贺朝章这会也顾不得自己女儿的一番痴心了,只求尽快将这个烫手山芋送走,连声道:“正是正是,徐舍人快去郡王处谢恩吧。”
徐采一时也有些激动,起身就要走,贺氏在门口将他拦住,也是一脸欢欣,“郡王已经应允,舍人便不是他的囚犯,而是岭南来的使臣了,还是换上官袍去吧。”捧着袍服和银鱼袋来到徐采房内,那绯色的官服才浆洗过,十分洁净,一丝褶皱也不见。
徐采明知此趟回了岭南,再也不会和贺氏重逢,对她颇有些愧疚,拱手致谢道:“多谢。”
贺氏见他动作疏离客气,一时心酸,忍不住上前道:“我来服侍郎君换衣吧。”
徐采退了一步,垂眸拱手,“不敢劳烦娘子。”等了片刻,听见贺氏裙裾婆娑之声到了门外,他静一静心,上前关门,换过袍服后,才跟随贺朝章往宫中去。
周里敦本以为徐采在晋阳是如何潦倒艰辛,谁知他衣饰整洁,面色淡然,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感慨万千,揩着眼角泪花叹道:“十多年前雁塔题名,你我何等的踌躇满志,如今都还能侥幸苟活,就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履光兄,当年我对你颇有冒犯,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徐采道:“周兄,锦上添花常见,雪中送炭不常见,我素来钦佩你,如今更要感激你了。”
两人都到了而立之年,前嫌尽释,互相引为知己,一番陈情。内侍来传,称道武威郡王赐宴,要为二位贵客送行,徐采与周里敦相携入席,温泌已经在上首落座,打量一下徐采,微笑道:“看徐舍人的样子,这些日子在贺府过的还不坏。”
徐采道:“在下若是死了,恐怕郡王要迁怒贺侍郎。我为郡王所囚,不敢死,只敢苟活,郡王还满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