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徐采自内侍手中接过酒盏。酒是温过的,金盏亦有些发烫,他僵硬的十指顿时感到一阵暖意,四肢略觉舒展。他伸出手,顿了顿,“郡王曾在京都为陛下和太后做过破阵舞,在下就弹破阵乐吧。郡王若还有兴致,可下场一舞。”
“不必了。”温泌并没有被他激怒,微笑道:“我粗手粗脚,跳得不好,还是在这里欣赏你的技艺吧。”
箜篌的乐音如淙淙流水,本不适合做此威武豪状的曲调,徐采亦只善吟诗作对、舞文弄墨。琴弦骤然震动,众人不觉微惊,铮鸣高亢,仿佛长鸣的号角中有万马奔腾而来,又渐至嘈杂,似乎兵戈与铠甲相撞,弦音越来越急切,揪得人心越来越紧,激越昂扬到极致,众人不禁屏息,欲拒还应,待到最凌厉尖锐的那一声,忍不住爆发出一声“好”,徐采垂手之时,弦音的余韵仍旧震得杯中酒液微微颤动。
席上众人唏嘘,有的念及国破家亡,面含悲戚,有的深恐温泌怪罪,惶惶不安。温泌垂眸沉思了片刻,忽而对下首的中书侍郎贺朝章道:“贺侍郎,徐舍人的破阵乐好不好?”
贺朝章冷不丁被点名,忐忑地答道:“徐舍人的技艺,自然是好的……”
“既然觉得好,还不将徐舍人迎到你家,今晚便招赘他为婿?”
“什么?”贺朝章错愕,酒盏都打翻了。
徐采猛然起身,脸色变得难看极了,“郡王请勿开在下的玩笑了。”
温泌没有理会徐采,只质问贺朝章,“刚才箜篌弹完,贺侍郎叫好的声音最大。难道你其实心中看不起徐舍人?”
贺朝章冷汗涔涔,“在下并没有看不起徐舍人,但儿女婚事怎可如此草率仓促,便是徐舍人的父母,也不一定……”
“徐舍人的父母远在岭南,天各一方,不必顾忌了。”温泌不容置疑道,“好事不宜拖,有红烛美酒,今夜就是吉时。”
徐采冷道:“郡王还是将在下押回牢里吧。”
“天寒地冻,牢里哪及贺侍郎府上来得安逸?”温泌笑道,唤左右侍卫上前,“送徐舍人去贺府。”他迎上徐采愤怒的眼神,微笑地靠在椅背上,那是一副胜券在握的,高高在上的姿势。
徐采没有再看温泌——温泌身侧就是吉贞,他的目光总避免不了要看见吉贞,寒意侵体,四肢再度僵硬了,他目光落在地面青砖上一动不动。待到徐采被押下去,温泌不满地瞥了一眼旁边不知所措的贺朝章,“贺侍郎,你不回去筹备婚事,还愣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