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发愣的功夫,皇帝已经跨进了屋里头,道:“皇后这里倒是热闹。”一屋子的人忙乌压压地站起来行礼。朱后拿手帕拭了嘴角,慢声道:“陛下可进过午餐了?臣妾这就让小厨房多做些菜。”
“不必忙了,朕也没什么胃口,就不坐下占一双筷子了。”皇帝摆摆手,道,“朕进来前,听皇后在说芙蓉池里的荷花?朕也觉得那几株‘朱帘卷’开得正好。皇后若是得了空,可以叫淳儿、固儿一道去赏荷。”
朱皇后本就有此意,便应下了。
皇帝拉够了家常,终于想开口说自己的正事。他瞥一眼屋子里的福昌与朱嫣,道:“福昌,你先到外头去吧。”
开了个赶人的头,贤育堂里瞬时乌泱泱走了一片人。等屋中只剩下帝后二人,皇帝慢慢踱到镂花窗前,道:“朕前几日路过了络儿的长定宫,总觉得有些冷清,便多拨了几个人过去。皇后得了闲,记得好好照应照应他们,别出了岔子。”
朱后闻言,眉心微结,心下暗惊。表面上应了声“是”,心底却是惊涛不止。
这一回,陛下不仅自己亲自拨了人手过去,还特地敲打自己,叫自己“别出岔子”,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陛下瞧着李络那张与他越来越像的脸,按捺不住了?
果然,皇帝叹口气,道:“络儿的容貌,如今与朕看起来是如出一辙。他虽双腿有疾,但朕仔细一想,他到底也是李氏后嗣,过去种种,终究有些是薄待了。”
朱后笑笑,道:“陛下仁善周到,这些年没能照顾妥当,是臣妾的错处,还请陛下责罚。”
“这又哪里是你的错?”皇帝摇摇头,“分明是洛氏的错。”提起这名字,他似乎还有些咬牙切齿,“若非洛氏不知好歹,朕又怎会怀疑洛儿并非李氏血脉?如今瞧洛儿与朕生的这么像,倒是不会有错了。洛氏固然有罪,但络儿却确确实实是朕的孩子。”
见皇帝还是将纯嘉皇贵妃记恨在心上,朱后小舒一口气。看来陛下倒是不曾对纯嘉的事情起疑,只是因李络的长相才有所动摇罢了。
前段时日,纯嘉皇贵妃一案的人证跑脱了,朱后本就在为此头疼着。要不是为了拿捏裕贵妃,她也不会把人性命留的这么久。谁知节骨眼下,那人竟生出翅膀来逃得无影无踪,叫朱后现在都有些惴惴不安的。
只要不查纯嘉皇贵妃之案,那便不要紧。多给李络拨几个宫人,那就拨吧,再将长定宫修葺收拾一下,陛下心里舒坦就成。于是朱皇后慢慢地点了头,端庄道:“陛下说的是。”
镂花窗外有清清细细的笑声,原是福昌公主领了几个小宫女,正在屋檐下头踢花毽子玩。飞起的毽羽红艳靓丽,上下翻飞,很是显眼。皇帝多看了几眼,又问:“皇后,朕记得朱家的阿嫣是福昌的伴读?”
朱皇后没想到他话锋转的这样快,愣了下,答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嫣儿进宫也长久了,人机敏懂事,陪在福昌身旁很妥当。”
“是个好姑娘,马上要及笄了吧?皇后记得与大舅说说,将她留一留。”皇帝眯眼从镂花窗里望出去,“几个皇子都到了适婚年纪,老二倒是早早娶了侧妃,可余下几个都还没定下人。”
朱后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那是自然的。”至于朱嫣到底留给谁么,那当然是淳儿了。其余几个皇子,母家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来头,也配得上朱氏一族嫡出的娇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