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与京从善如流,啥叫实践出真知嘛?就是对于大明陕西三边的军事问题,别说他们这些陕西武将说了不算,长城以南任何人说了都不算,只有粆图台吉说了算。
人家是正经被三镇边军轮流锤过的幸存者,说啥是啥。
很快蒙古旅后撤,换魏迁儿的汉军营为前驱,就这一前一后的时间,让紧张起来的甘州军在执行坚壁清野的使命中立即变得粗暴。
没有时间再通知、说服、动员了,军士们把百姓聚拢起来,各自结队举着火把四处奔走,将城外门板草垛、米粮木材、被服牲畜统统带走,随后一把火将带不走的东西焚烧殆尽。
很快数十道黑烟冲天而起,黑烟下面是燃烧的堡寨村庄、百户所与成片的果园。
黑烟就像烽火,不仅将高台的防御手段告知甘州,也立即为后方带兵赶来的刘承宗所知。
刘承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坚壁清野,而是自己的蒙古营在抢劫……也不怪他惯性思维,这蒙古骑兵和村庄黑烟,俩玩意儿本身就相辅相成!
他当场要来纸笔,在马背上奋笔疾书痛骂莫与京束伍不利。
幸好两军离得极近,塘兵一捷跟二捷的速度差不多快,信还没写完,前线塘骑就来报告了:“大帅,高台守将坚壁清野,前线和硕特营攻势受挫。”
高台千户所漫天黑烟,几乎整块土地都在燃烧的场面,给中军营将领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坚壁清野自古以来,就是防守战争中极为有效的手段,因为战争中控制土地的是军队,军队有城池保护能立于不败之地,而对攻城军队来说,攻陷城池的钥匙在城外。
说白了,攻城有三个必需品,是人、材、粮。
人是根本,不仅仅军队,也是运送物资的民夫,更是里应外合的人手;材则是木材、石材、工匠、铜铁,一切能制作攻城器械的材料;粮就简单多了,粮食与财富。
明军和后金在辽东战场上打了这么多年,前线的军堡有很多被攻破的,但陷城只有三个方式,第一是内应,第二是围困,第三是守将投降。
因为尽管这个时代火药武器取得巨大进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战争的形势,使攻守双方在攻城阶段的战损比例降低,但攻城手段依然没有质的变化。
在双方都是正规军队的情况下,攻城方无法凭借简单的野炮和长梯取得胜利,制作攻城器械依然是攻城所必须要的准备。
没有人能携带巨大的攻城器械行军。
因此一次良好、有序的坚壁清野,重点在搬不在毁,目的是运走区域内的粮、材、人,能最大限度上减少守军损失,并增加攻城军队的困难,使之停滞、退军甚至在无计可施中丧失士气,乃至最终被趁势击败。
刘承宗一声不吭,把快写完的信在手里团个纸蛋然后扯得稀碎,环顾中军营将领的挫败神情,眉头也皱了起来。
军阵行列的气氛压抑,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事对很多将领来说打击很大,并不是因为坚壁清野造成的后果,而是因为中军营军官的出身。
虎贲营都是军官,而元帅府的战争经历决定了这些人的出身很简单,没有多少固原、临洮、甘肃三镇的边兵,都是陕北民军、榆林和宁夏的边军。
在行军行列中,离刘承宗较近的军官,多多少少都有一份共同经历……曾在延安府的延长、延川等地率领百姓抗税、躲避官军,那也是坚壁清野。
如今他们却成了百姓烧房子也要躲避的人,这滋味不好受。
对士气造成打击自然是坏事,但刘承宗认为也不必如此。
他召集了杨耀、韩世盘韩世友等仍在中军的军官,商议道:“诸位不必因之丧气,坚壁清野的事我们不是没做过,高台短时间不可能以温和手段迁徙百姓,既然杨嘉谟以此手段据守,对我等而言劣势已有,眼下只能跳出高台战场,将目光放至整个甘肃,减少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