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一旁正给部下默念咒语阿旺和尚放下转经筒,横着眉毛过来指着阿六鼻子急得直骂街:“阿巴阿巴!”
骂完了还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巴桑。
巴桑不爱说话,但帮下属出头必不可少,他面无表情告诉阿六:“他说你才是阿巴,他是阿旺。”
阿六也不生气,对他来说,枯燥军旅生涯太需要乐趣了。
打从阿六心底,他就不认同刘承宗把他分到巴桑麾下的任命……巴桑这个旅,上上下下靠得就是一腔蛮勇,懂军事的就没几个人。
非常聪明的巴桑算半个,一直在学习但没啥经验;阿旺也只能算半个,经验丰富但没舌头。
倒是以老少其加为代表的低级军官素质都还凑合。
而阿六自己呢,也只能算半个,他有经验也有舌头,但西番言语说不全,因为他不是西番人。
他是永宁土司治下的土军官出身,他们在明朝被称作磨西,他因为很早就从军打仗,汉人言语说得比较好。
他最羡慕的就是长河西派来那个瓦斯,人家就能分到谢二虎的蒙古旅里当参将。
在西番旅里,阿六是觉得自己的状态属于郁郁不得志,人不得志总要有个消遣,偏偏磨西人的习俗是男不婚女不嫁,旁人看来万分重要的结婚生子传承宗族对他也没啥意义。
阿六的今年已经四十多了,他是不指望这辈子还能带兵打回永宁走婚去,参将往上再升官发财,对颠沛流离一生的他来说也没有太多渴望。
人在西番旅,不打仗日子过得倒也赛过神仙,但打起仗来,身边几乎没有可靠的战友,活下来的概率很低。
所以阿六早就给自己找好了死前的三个小目标:与阿旺斗嘴,和赵可变摔跤,跟刘国能赛跑。
今天他办成了一件,内心非常满足,对巴桑笑道:“巴旅帅,这仗不能这么打,援军不说,眼前的车营如果采纳我的建议,保管把他们吃了,一个都跑不了。”
巴桑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就听阿六道:“先让阿巴把阵亡番兵的尸骨烧了,就在这,就离车营一里地搭台子,让车营里军队眼看着烧了。”
巴桑面露不解,开口问道:“鼓舞士气?”
“巴旅帅这么想,好像也没错。”
以贵族规格火葬烧舍利确实能增加番兵的士气,阿六摇摇头,指向一里外被围着的车城道:“但更重要的是杀他们的士气,明军出战,要的就是敌人首级,没有首级,等于这仗白打。”
说着,阿六想到西番营其实是个由番兵火枪、贵族骑兵、汉军火炮军官组成的混成营,便道:“若汉兵死了,就运到后方让三将军看看埋哪入土为安,番兵死了就以贵族规格火葬,不让他们得到尸首,这比杀他们的人更重要。”
巴桑点头,对左右示意,麾下当即有队人出去搜集木料,阿旺和尚也开始准备做法事将番兵魂魄送至彼岸。
随后他才继续对阿六问道:“接下来呢?”
“车营的炮我看了,都是小炮,炮弹落在二三百步,一里外是安全的;我们的狮子炮平射一百七十步,仰放最远五百步,但破不了战车。”
阿六说着,就从后腰解下小佩刀,在地上勾画起来:“我们人多,围车营外一里,掘一圈八里长的壕沟,掘出来的土在沟后修土墙炮垒,壕沟越宽越好,把他们圈住,就算他们援军来了也别想跑!”
“土工这事,西番营在行。”说罢,阿六把佩刀扎在土地上的圆圈正中:“打掉援军,车营……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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