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将张弘业的中军往回跑得最快,也最为严整,整个军阵分成数股有序入阵,几乎没有伤亡。
唐通跑得也不慢,尽管有俩百总丢在外边,但麾下其他队伍没受太大伤亡。
唯独游击将军李辅明,没有向前冲撞的决心,也没有拔腿就跑的果断,导致大部在撤退中被马营几名百总轮番撞击。
军阵被撞得七零八落,就连自己都被捅了一矛,成了杨承祖千总部的战利品。
杨耀眼看进军中势如破竹地将敌骑逐回本阵,踌躇满志地勒住战马,制止了部下想要继续冲击步阵扩大战果的想法。
马军可以冲击马军,但暂时还不能冲击布阵和车营,敌军的意志还需要进一步打击。
马营阵中传出下令回军的三声角声,己方三个千总部的右把总率兵向左平移。
出战的左把总部并未立即撤退,只有早前与敌军发生交战的六个百总部重新整队,站在先前右把总部的位置最后。
余下九个百总分工明确,六个百总率兵快速打扫战场、带回双方伤兵与敌军尸首和战利品。
只需要三个百总率兵握着骑矛静静等待,就能扼住四里宽的河谷,当敌军首攻受挫的马队不敢再次杀出。
待他们归队,身后河西堡传来鼓声,紧随其后炮兵发出第二次高射角炮击,炮弹再次飞跃交锋战场,散乱地砸在敌军步阵之中。
这种高角度的炮击不像四百步内的平射,谈不上精准,不能轰出一条血路和弹射碾压地阵,只能打到一个范围内,即使坠落砸中敌人,一炮也只能砸死一两个人。
但对官军士气影响很大。
在官军步阵最适合炮击马兵的时刻,却因己方骑兵遮挡射界而无法开炮,等到己方骑兵入阵,战场中央又只有零零散散的马兵在打扫战场带走尸首,敌马大部已在一里之外站定。
当炮弹落入步兵阵中,他们听见远方敌军马队如山呼海啸般的笑声。
看着己方马队在敌军整齐划一的横阵冲击下纷纷溃逃,慌不择路地撞在一起,英勇作战的被溃逃友军送掉,迟疑敢战的因孤立无援被杀,那些第一时间溃逃的却能安然无恙躲回阵中,还拉着自己受人嘲笑。
哪个官军不会希望此时自己站在对面?
哪个敌军又不会在心中升起我军天下无敌的骄傲?
三镇官军转战陕北平寇的骄傲,在练兵马营回荡河谷的嘲笑里,荡然无存。
看着己方骑兵在对撞中纷纷选择避让,再在避让中纷纷被敌骑冲击,早已成了病秧子的尤世禄在土山气得破口大骂,让侄子扶着自己从土山上下去,找到逃回本阵跪拜汇报的张弘业,一脚把他踹个大跟头。
“大帅,不是末将无能,他们盯着我们打的!”
“放他妈屁!”尤世禄还没说话,贺虎臣便骂道:“他跟我们打仗,不盯着我们打?”
参将张弘业不敢还嘴,只敢心说我们榆林的大帅踹我就算了,你个宁夏的总兵多啥嘴,为啥不让宁夏的马兵当先出战心里没点数?
延绥镇的马兵撑死是退回来,换你宁夏的马兵能降一半信不信?
他不管贺虎臣,只对尤世禄抱拳道:“大帅,属下的意思是,他们算着我们马兵快慢,在最慢时快马驰击,他们清楚战法,故意的!”
尤世禄气在头上,他对首次交兵受挫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士气影响,再清楚不过,拧着眉头道:“传报全军,张弘业擅自撤退,先撤参将之职,戴罪立功……再敢撤退,杀你祭旗!”
他与贺虎臣、杨麒稍稍耳语几句,三人的意见都是先撤出炮击射程,重新整军再度前进。
三镇大帅一头雾水,他们不知道杨耀的三个人理论,只好奇于刘承宗究竟是怎么把整支马军变成敢正面冲撞的二愣子。
但他们都从练兵马营表现出的能力意识到,这次进剿西宁的战争,恐怕比他们想象中困难得多,也许贺虎臣的担忧不是多余,而是情况比他担忧的更加复杂。
初战不利给三人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北路甘肃镇的全员病秧子他们是不敢指望,只能寄望于南路的临洮军,希望那边能传来一点能振奋军心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