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觉得自己必须对这种运行方式多加了解,便问道:“你们是怎么让军官加入的?”
十六笑眯眯地伴着手指头道:“一个小旗十个军,跑仨剩七个,旗军都苦,有一个入会做兄弟,就有四五个甚至七个都做兄弟。”
“一个小旗官手下七个旗军都做了兄弟,他还能不做兄弟?”
十六满是孩子气的语气,却让刘承宗脑海中出现非常恐怖的情形,仿佛瘟疫在甘肃大地上蔓延开来。
刘承宗叹了口气:“那你们是如何掌握权力,不让别的首领夺权?”
十六楞了一下,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想了很久才疑惑道:“起事前不需要防着别人,起事后也不需要防着别人了。”
“怎么说?”
“起事前只有我们有所有判官土地郎头先锋的名录,都害怕为朝廷所知,朝廷知道就都得起事。”
十六说罢,又看着刘承宗笑道:“起事之后,谁打得过甘肃边军,还不是要往元帅府跑,也不需要防着别人,没我俩进不来。”
这他妈的。
刘承宗摇头苦笑,合着自己也是王自用掌权的工具。
“行了,既然回来了就在俱尔湾好好玩玩,过完年再去甘肃,反正那边也没什么急事。”刘承宗想着,便道:“等过完年回去,我还有件事让你问王自用。”
尽管王自用的三劫会看上去破坏力很强,但他们还是只有破坏力,很难对正常政权形成威胁,哪怕元帅府也不算正常政权,至少比朝廷在甘肃的组织力度强些,有人在俱尔湾干这个,恐怕活动不了两天就被剿灭了。
俱尔湾哪有无关人等到处乱跑,人人都得领粮吃,别说是无生老母座下弟子想帮人上坟,就算玉皇大帝来了也得按个闲杂人等,给刘承宗这老老实实三天饿九顿。
所以这三劫会暂时对元帅府这种低级政体毫无威胁,反而是朝廷在甘肃这种高级设计、基层崩坏的行政区划有很大的威胁。
既然没威胁就得用,刘承宗打算等十六回去,让他跟王自用聊聊私盐贩子的事,元帅府的高质量精盐用不完,甘肃的人口比河湟谷地要多,只要价格比官盐低一点,倾销过去有利可图。
他打算施行的均粮买赋,需要大量钱财,即使尽取河湟谷地,将之封闭后推行自己的狮子票,也需要大量储备金以防挤兑,他手里现存银两即便算上银器,也不足五十万两。
即使算上攻取河湟的收获,恐怕也就百万两上下。
他们的盐,要换成财货才行。
不过跟十六一番交谈,确实很大地拓展了刘承宗的思路,将来他在河湟谷地实行的乡都集体制度,也要注意对孤寡等边缘人的照顾。
一方面要让百姓耕者有其田,划分一片土地把部分作为私田、部分作为共有田地。
另一方面也要避免农民分地后再度失地,而且还要把农民牧民攥成一股绳,以此对抗单人小农无法承受的风险。
每个乡都都应该有自己的社学、社医、水利,而元帅府也应该有一个部门,下属机构专门负责挑选种粮、培育种马、推广新种植技术与新作物。
这种生产方式在目前刘承宗的设想中,对抑制土地兼并应该有很好的效果,但缺点也非常明显……它是善政还是恶政,完全取决于元帅府对粮食的收购数目与价格。
这是非常复杂的工作,且直接关系到这种生产方式能否长久存在甚至推行全国,还是仅仅作为危机到来时的权宜之策。
毕竟对刘承宗来说,首要解决的问题是,在目前食物总量无法满足让所有人吃饱吃好的条件下,依靠平均手段来对抗饥饿。
简单来说,他可能要以让五十八万人挨饿的代价,避免八万人被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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