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是长远才需要考虑的事,在当下看来并不重要。
在如今,重要的事情是……尕马囊中羞涩,雇不起一支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
毡帐外砰砰几声铳响。
这些从中原来的马队,又开始操练他们的军械了。
尕马见过火枪。
火枪在雪山之上是稀缺兵器,但也不是绝无仅有,主要来源于阿里地区,那里与占据印度的蒙兀儿接壤。
所以火枪在雪山之上非常稀缺,却也并非绝无仅有,尕马甚至听说在雪山西边,甚至有骑在战象背上放铳的火枪兵。
但尕马从未见过那么多火枪。
数百杆制式不同的火枪进行齐射,震天动地令人肝颤的声响,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没错,是自己雇不起的军队。
突然,戴道子走进帐中,喜道:“尕马,大帅要见你了!”
转经筒的锁链缓缓停下,尕马深吸口气,点头走出毡帐。
三月海北的冷风依然刮面。
刘承宗打马掠过打放火器的小军阵。
经过这个冬天,军士们的衣袍铠甲都变了模样。
他们的头盔顿项、铠甲、衣袍边缘和箭袖都加了一层毛皮里子,衣甲都毛绒绒的,看着就很暖和。
这两天他都忙着确定练兵马营的作战能力。
冬去春来,经过数月整编磨合,这支以七千延绥、宁夏、固原边军为骨干,万余旗军、农民军、饥民为辅的军队,基本恢复了战斗能力。
看着远远走来的尕马一行,刘承宗立在马上,淡然接受其行礼,随后才翻身下马,邀其入帐。
“戴道子说了你的事,囊谦部与白利部纷争,你有多少军队?”
尕马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军队,他们眼下正在流亡避难,僧俗千余人躲在玉树的结古地方,当地有个扎武部落头人,暂时保护他们。
囊谦没有常备军,都靠各部落头人战时征召,根蚌寺原本倒是有四百多僧人武装,但如今都被接连大败吓破了胆。
尕马想了想,说:“过去囊谦能集结三千军队,只要回到囊谦,那些头人还会附从我们。”
刘承宗换了个问法:“整个囊谦地方,有多少人?”
“四千多户。”尕马想了想,不太确定道:“两万余人。”
刘承宗撑着下巴不置可否,继续问道:“白利呢,他有多少军队、多少人?”
说来也怪,尕马对囊谦的人口并不了解,却非常了解白利王统治的人口,不假思索地答道:“一万六千四百余户,九万余人。”
直接精确了两位数。
刘承宗为之侧目:“大和尚,你对自己家的事都不清楚,却对白利的事这么确定?”
尕马面露苦笑,解释道:“在白利王统治的地方,每户人家都必须派出一个儿子为他当兵,任何人都不能逃脱,他有一万六千四百个士兵,自然就有一万六千四百户人。”
抽丁的比例很高。
“他用什么养兵?”
“养兵?”
尕马非常疑惑的看向陈师佛,等陈师佛重新把这个词解释了两三遍,尕马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帅问的是兵吃什么,他们的父母养他们,准备什么就吃什么。”
陈师佛刚刚转述完,尕马又补充道:“兵器也是如此,每户人都要给当兵的儿子准备兵器,准备什么就用什么,父亲死了儿子再用。”
“白利与囊谦的战争,就是因为顿月多吉认为囊谦也该是他的领地,也该每户给他出一个兵,我的父兄不愿给他出兵,所以一直交战。”
说实话,听到这个答案,刘承宗整个人是傻的。
他们聊的东西好像没在一个层面上。
刘承宗一直以为自己是养兵成本最低的人,没想到康区那个白利王顿月多吉,养兵成本比他还低。
人家养兵成本是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