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学徒,也口粮管饱,还给些米粮拿去买卖换副食。
匠人师傅甚至能靠这份收入,多养三口人也能凑合活。
在陕北大旱的第五年,靠工作换取多养活三口人的口粮,除了刘承宗这里,在陕北要赚到七两到八两白银,才能换到这些粮食。
相当于正常年景,金火匠半年的收入。
但当他们来到西宁,不是这回事了,仅需一两五钱银子,就能买到他们的工食。
过去三斗、六斗的粮,足够他们跟地方百姓换取所有需要的生活物资,现在这粮不够了。
这还能有幸福感呢?
刘承宗从陕北杀出来,十分清楚,在商业崩溃的极端条件下,物资价值随稀缺程度变高,钱不能带来多少幸福感。
而粮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幸福感。
可是在西宁,没有钱,就没有幸福感;而没有绩效,就没有积极性。
刘承宗对师成我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匠人?”
“各类工匠八百余,余下一千二百余为学徒。”师成我说罢,见刘承宗惊愕神色,解释道:“很多都来自平凉,许多精艺者,我们用不上。”
“有没有手握技艺,敝帚自珍的?”
“呵呵,大帅,饭都吃不饱了,还管什么自珍不自珍的,有是有。”师成我摇头道:“在山西、延安、平凉,都有,要么把技艺拿出来传授,要么滚蛋。”
说罢,师成我道:“但授徒这事也不容易,营中老师傅都愿意教授,但弟子未必学得好,营内允许老师傅对收徒有要求。”
“那是应该的。”
二人说着,已经走到河畔边缘,师成我在这搭了草棚,桌上摆着三杆鸟铳,另一边远远地摆了方木靶和铠甲。
三杆铳一看就是两种规格,一杆铳口是过去打三钱弹的轻鸟铳,口径连一根指头都塞不进去,另外两杆的口径则大了许多,刘承宗看着至少有七分那么宽。
整体上,三杆铳的模样大有不同,单说铳管,轻鸟铳不到三尺,另外两杆,一杆四尺五寸、一杆五尺。
不过后两杆的铳床都比较奇怪,舍弃了原本轻鸟铳的握柄,反而说是铳托吧,看着也抵不到肩膀上,很奇怪的东西。
师成我是铸红夷炮出身的匠人,对刘承宗介绍起来也像在介绍火炮:“这两杆新制重铳,短的用一两五钱弹丸,长的用二两,口径比都是七十倍。”
刘承宗指着铳托问道:“这是干嘛用的?看着抵不到肩膀上。”
“抵肩膀?”
师成我愣了一下,惊喜道:“对啊大帅,可以抵到肩膀上!”
随后他才解释道:“新制铳管太长太重,两杆铳轻的都要十七斤半,它前重后轻,原有握柄射击不稳,就加重木块做配重。”
说罢,师成我还沉浸在刘承宗随口一说带来的喜悦里,自言自语:“抵到肩膀上,可以,可以抵到肩膀上。”
“回头我给你画个样。”
刘承宗笑着说出一句,而后继续指着铳问道:“接着说,它装药多少、威力多大、射程多远?”
“正常装药一两,八十步洞穿两层扎甲,超过一百五十步也能杀人,但瞄不准。”
刘承宗边听边笑,他是射箭小能手,最清楚瞄准超过五十步外的敌人是什么感觉了……面对箭簇比目标大的情况,靠的就是一个感觉。
并不是玄学,而是长时间练习带来的直觉,直觉能射中,那就是能射中。
他拿起一两五钱重的铅弹在手上掂了掂,虽然它不太大,就是个直径两厘米出头的圆球,但比个鸡蛋沉,就算让他把这个球丢出去,也能把人脑瓜子砸个包。
师成我对他点头道:“所以我觉得这东西不需要强装药,装二两火药,也只能让其晚坠十步而已。”
说着,师成我拿出一张叠起来的长条纸,上面画了密密麻麻的等宽方格,像绘制地图的计里画方,上面标注距离与一条下坠的弹道。
这令刘承宗大感惊奇,问道:“你怎么测出弹道的?”
“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