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琅搂着杨婉的脖子,抽泣道:“我再长大一些,我才能保住姨母和母妃,还有舅舅和厂臣他们。”
杨婉听完这句话,鼻腔也酸了起来。
怀中的孩子虽然无法清晰地将自己此时处境,以及内阁和司礼监的情势说出来,但事实上,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如果说对于政治的敏性是当年张琮,还要黄然等人带给他的。
那么对于人情的关照,是杨婉教给他的。
这两个东西在他身上合二为一的时候,他便懂事得令人心碎。
“姨母你不哭。”
“没哭。”
“不哭。”
他说着抬起自己的袖子去替杨婉擦泪。
“姨母我不哭了,你看我也没哭,我真的不害怕……”
杨婉望着拼命忍泪的易琅,忽然发觉,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人的恐惧和脆弱永远是相通的,令邓瑛恐惧的刑罚,令易琅恐惧的宫廷斗争,以及令她恐惧的历史真相……每一个砸下来,都会令人神魂皆碎。可是人的隐忍又轻而易举地包裹住一切碎片,看似无畏地继续往下走。
第128章 还君故衫(八) 她骂我不配的时候。……
大抔大抔的雪堆子被风吹向养心殿前那条唯一扫净的路。
六宫灯火通明,无数的仪仗灯笼,光流一般地朝养心门上涌去,继而在门前汇集成一个巨大的光阵。
天没有黑尽,西边的天际处还挣扎着一丝残光。
邓瑛刚从厂狱回来,正在东华门上递牌子,雪风吹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天寒地冻,他的腿伤这两日正发作得厉害,即便只是在风口站了那么一会儿,也着实难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