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凑近李秉笔,“若我们这些老骨头都不能保全,如何保全咱们在外面的子孙。”
李秉笔喉咙一哽,手在地上捏成了拳头。
何怡贤叹了一声,“你这几年,对底下孩子们好,我都看在眼里,他们也孝敬你,你眼看着这日子顺顺当当的,就忘了我们的处境。”
“奴婢惭愧……”
何怡贤摇了摇头,“一旦长子登基,我们立即要脱了冠带,被杨伦这些人拖上刑场,人头落地都是轻的,怕就怕成一堆碎肉,尸都收不起来。”
这话说完,连站在一旁的胡襄都颤了颤。
李秉笔道:“陛下不会这样对老祖宗。”
“谁说得准。”
何怡贤笑了一声,“主子他老人家再怎么心疼我们,这天下也是他本家的。我们若想活着,只能讨主子的欢喜,但若后来的主子恨咱们,一万道免死令,都不中用。”
李秉笔道:“可是老祖宗,立储终归是要看陛下的意思,我们如何能……”
“慌什么。主子一直不议立储是为什么?内阁只知道在御门上讲大道,什么时候体谅过主子的心,主子能不恨他们?你也看清楚了吧,咱们就是在这些文臣和主子的嫌隙之间讨命的,这储君一日不定,咱们的路就还没走死。”
李秉笔垂下头,“老祖宗,我们为什么不能像邓厂臣那样,去走一条生路呢。”
“生路?”
何怡贤从牙齿缝里逼出一声笑,继而竟逐渐放开了声音,面目也变得有些狰狞。
“你以为他走的是生路,殊不知,那才是真正的死路,少了二两肉,却妄图和那些人站在一起。下场是什么?杨伦,白玉阳,哪一个不怕沾了他的腥。”
话声落下,室内人生皆灭。
何怡贤揉了揉腰,对胡襄道:“接着翻吧。”
——
残阳渐隐,内阁值房内的火炭添了一轮又一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