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瑛的手上和脚上都有伤,杨婉怕自己夜里睡不稳重,反而要伤到他,便刻意地贴着墙,与邓瑛隔出一段距离。
然而睡到半夜的时,邓瑛却还是被一只拍在他脸上的手给弄醒了。他睁开眼睛,杨婉面朝着他缩成了一团,一只手按在他脸上,另外一只手则握成了拳头,押在她自己的胸口处。
邓瑛将手从被褥里伸出来,把杨婉摁在他脸上的手轻轻地放回被中。谁知她却仍不肯安分,不一会儿又将手搭在了邓瑛的腰上。
邓瑛不敢再动了,仍凭杨婉得寸进尺地缩入自己怀里。
杨婉虽然睡着了,但却睡得并不踏实。
邓瑛隐隐约约地听见她在梦里唤他的名字,声音仓皇失措,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但邓瑛不忍心将她唤醒,只能顺着她的头发,慢慢地安抚她。
其实相处地久了,邓瑛逐渐感知到了这个女子隐于内心的恐惧。
哪怕她从不主动表露,但只要跟着他,一无所有地躺在一起时,她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脆弱。那种脆弱,自她在镇抚司受刑之后就一直存在,然而,好像是为了压制住那种脆弱,她抗争地反而越来越厉害,有的时候,甚至不惜像邓瑛一样去自伤。
然而,比起邓瑛对自身的规训,对皇权的顺服,杨婉的抗争却一直都带着锋芒,她不认可邓瑛的命运,也不认可她自己的命运,甚至不认可杨伦,周慕义等人的命运,她总是站在所有人的身后,拼命地把他们往洪流之外拖拽。
历史没有改变过,但人心在变。
邓瑛无法跳脱出来,感知到自己内心具体的变化。但他发觉,他敢在衣衫单薄时,让自己的身子和她靠在一起。
他敢让残缺之处在她面前曝露。
他敢抱杨婉了。
窗外风声起,寒意丛窗隙里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