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击溃了元黛的某一层自尊,她突然垮下肩膀,有些自暴自弃式地说,“但是我今年已经40岁了,李铮,你现在正在给我过生日——我生命中最好的年华已经过去了,太阳正在下山,我要入夜了。”
她望着自己英俊的男朋友,心想李铮是否能理解她的感觉,也许不会,男人至死都是少年,永远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老去。“我有时候也会想,这个年纪是否已经不太适合再做别的选择了——尝试的成本已经太高了。”
她已经连续好几年生日都在偏头痛中醒来,是的,过去的一年里她取得了一些进步,完成了一些大事,消除了一些心病,这是波折不断又收获颇丰的一年,但这不会阻止她的身体逐渐老化,从来没有一天早上,她醒来感觉自己比前一天年轻了一些。元黛难免会这样想,“我已经不是24岁了,我知道有时候我显得被动和逃避,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恐惧改变——只是,有时候感觉我已经没有改变的力气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男友袒露自己的衰老,这在男女关系中已算是最大的示弱,她老了,性魅力总是随时间下降,而李铮还能在自己的黄金期多呆几年——他当然也会老,但却永远都会比元黛年轻。元黛不怕孤单,她也不排斥亲密,她不想从孤单变得亲密,好不容易把另一个人容纳到自己的生活里再安顿下来,之后又因为李铮的改变重新再艰难地回到原本的节奏。她怕这一来一回中的折腾。
李铮能一直不变吗?他现在是很喜欢元黛,可人都是会改变的,从元黛的切身经验来看,三十岁后半段正是改变最剧烈的一段时间,她就是最好的例子,25岁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把林天宇抢回来,30岁的时候,她只想要赚钱,35岁她开始品味一个人终老的恐惧,在40岁她没想到自己会主动放弃前十年打下基础的事业。人在每个阶段想要的都不一样,改变甚至是天翻地覆,谁能保证五年以后,李铮想要的会不会改变?
她要的并不是山盟海誓的承诺——他们都是律师,艺术家会因为强烈的感情奔向教堂,律师不会,律师什么事都喜欢坐下来谈。元黛感觉自己的态度很暧昧,她好像想说服李铮,可同时也暗自希望李铮能将她说服。
李铮面露沉思,他的脸庞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元黛注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复,她有一点舍不得,一点轻微的恐惧——第二次求婚,再不成的话,李铮是真的要走了,而她其实已经有一点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
“你说得对。”
而李铮的答话也似乎并不动听,他说,“你40岁了,也许你确实失去了改变的能力——”
“那她们在豪宅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喻星远问,他的双手紧紧地捏着桌沿,上身前倾,显然已经完全投入进了故事里,“总裁有没有察觉?总裁一定感觉到了吧,不然干嘛突然带保镖去找她们?”
“当然,肯定动疑心才跑去查岗啊。”曲琮把自己知道的部分完完整整地告诉喻星远,的确没做任何隐瞒,因为更的事,比如说元黛她们在卧室里看到了什么,这一点元黛也没和她说,“……后来就同意送医院了,到了医院纪总就去催吐,原来她吃了安眠药就酒,她知道这样吃自己会有什么不良反应……”
喻星远听得入神,“逃出来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啊?直接把证据送警局去?还是捅给报社?总裁能量这么大,万一掩盖下来呢?”
他只是阅历单纯而已,平时美剧没少看,对这种大事件也不会想得太简单,“而且只是逃脱一会儿而已,如果还在美国会被找到的吧?”
“纪总其实已经计划好一切了,她联系了公司的三号人物,他早就想上位了,听说她们其实私底下已经彼此刺探过几次,而且对方有很深厚的政界背景,足以为纪总他们ver住这件事,所以纪总就把证据给他们了……”
这其中当然也有很多细节是值得一说的,怎么和fbi谈判,怎么为他们整理证据,怎么脱身回国,怎么签订污点证人协议,不过有些事情元黛讲得不仔细,充满了‘法律人应该都懂’的味道,而实际上曲琮并不真的懂,所以讲得也比较简略,她说完以后喝了半杯水,“接下来就是你在新闻里看到的那样了,格乐素暂时性下架停产,接受再评估,就算要上架也是几年后的事了——以后医生在用药的时候也会充分估量到猝死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