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佩往身旁一翻,大字形摊在床上,想着很多时候,在从前的家里,她入睡的时候身边都是空的——那时候她心里总是憋着暗火,有心想要睡在床中央,又知道这样到底是过了,林天宇和她还没离婚,那么她的床上始终都要给他留一个位置。
现在,她一个人睡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再也不会有一个勉强忍耐的丈夫占据另一半的空间。
她现在面临天大的麻烦,明年这个时候,可能她什么都没有了,连这张床也不再能睡得了,可不知为什么,简佩很满足于她可以独占大床的认知,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尝试着做一个非常不符合形象的动作——她双手双脚同时划动,好像一个大字在不断变化。
简佩被自己逗笑了,她又掏出手机,打开一些人体知识网站,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她觉得这挺好的,比两个男人都要更好。
离婚后,她内心第一次安定下来,简佩已经接受了她可能会孤独死去的将来,但那又如何?至少是现在,她很享受单身,享受这种孤独又自由的感觉。
睡不着。
深夜三点,纪荭下床给自己倒一杯酒,她清楚地知道,如果不和着酒吃两片安眠药,这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失眠这是老问题了,她早已习惯,纪荭靠在窗前凝视着陆家嘴的夜空,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略微陈旧的居民楼,想象着隔壁小区住户们的生活,一定充满了柴米油盐,但也有不少温情的陪伴。
有一扇窗户还亮着光,纪荭久久地望着它,酒劲上来了才回到床边,拉开床头柜,她应该要找到安眠药,但禁不住却抽出抽屉里的一本相册。从第一张慢慢地往后翻阅。
那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了,当时已有了能拍照的手机,留影变得随意,她们一帮同学一起拍了很多沙雕照片,纪荭慢慢地翻看,唇边露出微笑,看到一半,她停了下来,手指慢慢地摩挲过这张照片的塑封。
这是她和一个白人男人的合影,那时的纪荭还算年轻,而合影人已经到了中年末端,他的头发开始发白,只是仍算得上风度翩翩,是个很有魅力,丹尼尔克雷格一般的帅大叔。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和格先生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她的两个闺蜜也以为她是在纽约那次酒会中,孤注一掷,冒险地踏上了攀登社交台阶的梯子,只有纪荭知道全部故事。她想,其实人类什么时候会关心同类呢?什么时候都不会,简佩和元黛从来没有想过,我家里那么穷,就算是借,又哪里借得来出国读书的学费?
确实,贫穷是铭刻在她心底的烙印,想到从前,纪荭的眉头不禁悄悄聚拢,但很快又散了开来——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她已经很有钱了。
但她也真的付出了很多。
她眼神幽深地望着照片中的格先生,想着今晚的聚会。酒劲儿慢慢散去,睡意却还没有到来。纪荭知道,今晚她怕是要彻夜难眠了。
这一夜,三个女人都失眠了,她们都度过了孤独的一晚,也都做出了自己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