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琮有一丝困惑,她问李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
李铮若有所思,他有一丝心不在焉,过了一会才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律所也工作过两年?”
曲琮当然知道,她说,“然后你回国进了润信啊,我们当时被你用这两年叮得不轻呢——嫌我们华锦土,没见过世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李铮大笑,只能自罚一杯逃过清算,他告诉曲琮,“其实这么说也不算错,你的疑问的确有点土——还会为此挣扎,说明你还没有做好准备,让没有做好准备的人接触到这些,就是律所制度上的不完善。”
“听起来你们海外大所一样是人性上的大逃杀。”曲琮喝口玛格丽特,她的舌尖已有一丝麻痹,对甜味反应迟钝,她不能再喝了。
“海外所的工作强度只有更高,氛围只有更可怕。”李铮不以为耻,只是平静地说,“一个新律师在经过四到五年地狱式的工作,还能留下来,还想要晋升,这只能说明他会为了钱付出很多,只有这样的人——一个又有能力又想要钱的人才会被提拔,那么你可以想象到他会为了资源做出什么事了。我在律所待的时间很短,没有实际接触过——但我听说过很多故事,有些客户的要求是很无理也很冲击道德观的,但他手里就拥有海量的资源,那你能怎么办呢?事实上,律师和金融行业是全美性骚扰最严重也最隐蔽的行业,受害人往往并不配合调查,我不知道国内怎么样,但我觉得你很幸运,至少你的老板是元黛,她是个女人——当然,黛黛也同样幸运,她有人帮助,很快就当上合伙人。”
李铮告诉曲琮,“我有很多同事都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他们的焦虑症、强迫症已经影响到工作和生活了。”
但这并不能阻止李铮做甲方的时候对他们这些可怜的乙方飞扬跋扈。曲琮指出这一点,和李铮互相清算,很快就醉得不能再喝了——到目前为止,她都可以牢牢管住自己的嘴,也有信心自己描述的困境李铮猜不出来,但再喝下去就不好说了。
表姐已经和朋友去别处续摊,李铮的同学也早都走了,他们都有了小孩,不能回家太晚,李铮是开车来的,他坚持叫代驾送曲琮回家。“明天上午别上班了,多睡会——就说你来我们公司出外勤。”
曲琮心想她什么时候回去上班还不知道呢,不过今晚喝了酒又多少说了点心里话,至少遮遮掩掩地把自己的处境描述了一遍,她感觉已经好多了,有时候说出口就是一种疗愈。“ooooookay,拜拜,再见,晚安!”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在李铮脸上亲一下,“你今晚很迷人!”
李铮摸着脸一阵愕然,代驾从后视镜里瞟他,咳嗽几声说,“要不,我去找个停车位?咱今晚就到这了?”
“不不,她是喝醉了。”
被这么亲一口,有点吃豆腐的嫌疑,不过李铮没生气,只是觉得很好玩,他知道曲琮确实是喝醉了,喝醉的人总是会做出些不可理喻的事情,他不会多想。
——他的酒量也比曲琮好很多,只是微醺而已,现在已经过了酒劲,李铮注视她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大堂里,垂下眼想了很久,这才敲敲椅背,“开车吧,还是去约的那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