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那也是美国总部那边出事,和我们有啥关系?”骗了成少春一顿饭,还是要给点甜头的,曲琮又怼了他一句,这才说道,“应该是出了点事,但公司是肯定不会倒的。这种程度的制药公司,大到不能倒了,就算发生了什么,和大陆这边应该也无关——其实如果有关系,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成少春倒不觉得她在忽悠,“确实,公司的生老病死离不开律师——但我们组又不做破产清算,所以最好还是别出什么大事,小麻烦是最好。”
他美滋滋地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幻想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小麻烦,能制造大量计费工时,又不至于耗费太多的脑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打听,“那具体是什么事?和我们这边有关吗?”
曲琮知道她是不好继续搪塞的——成少春现在还以为自己掌握着她的秘密呢。当然,她还没告诉元黛自己偷偷拿了她的u盘,估计之后李铮会讲,不过她在危急时刻管住李铮,立下血妈天功,元黛不会和她计较这个的。
“你知道得这么仔细干嘛?”她永远要先反问成少春,“怎么——要是元律真回不来了,你要跳船?”
这句话问得很直白,和成少春交流有一点好,就是可以不用考虑语气,成少春是不会生气的,他们的关系本来就说不上友好。他苍白浮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秘的笑意——在办公室做久了又经常加班熬夜的非诉律师往往都有点儿病态的苍白,“这话说得,如果元律真回不来,你不跳船吗?”
曲琮现在甚至都不肯定自己还会不会继续做这行,不过她当然不会告诉成少春实话,心中一动,低声问,“怎么,你找到别的路子了?”
“那不然我问这么仔细干嘛呢?”成少春一撇嘴,“你先告诉我事儿大不大,会不会影响到我们,有多大影响。”
曲琮揣摩他的意思,想想低声说,“你先保证得把你的路子和我分享——不行,你先告诉我是谁找你刺探消息。”
“我凭什么告诉你?”
“就凭你看到我拿走的东西。”曲琮冷笑说,“要不是你猜到我拿走了u盘,又怎么会来兜我?”
成少春被她看破了也不害臊,反而欣然一笑,“我服了,曲律,难怪你爬得比我快,心细如发啊!”
他殷勤地为曲琮奉上最后一片五花肉,低声说,“当然是陈律了——你还猜不出来吗?他做破产的啊!只要格兰德有事,只要格兰德有大事,那对他来说不就是绝对的利好吗?”
原来是陈律,果然是陈律。
曲琮并不意外,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陈律对这件事这么关心是有道理的。格兰德最近不对劲,两个律所都有感觉,高管突然‘出差’,对接的员工经常不在,甚至有警察入驻,股票连跌……对于熟悉公司业务的老油子来说,这都是有大变故的征兆,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人们想知道的是格兰德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小问题,那么一切照旧,对律所来说是利好;如果是大到不能维持在华办公室的问题……那么,这就是陈律等这些竞争对手最好的机会了,元黛不做破产重组,这块蛋糕她吃不了只能分给陈律他们,而一旦开始破产流程,格兰德将不能再给元黛团队提供业务,此消彼长,元黛在所里的地位势必会被严重动摇。
元黛团队的组员是最清楚格兰德对这个团队有多重要的,夸张一点,元黛团队甚至90的业务都和格兰德有关,那对成少春来说,曲琮提供的信息当然至关重要,格兰德中国要是倒了,那他转身就上陈律的船,要是还能支持得下去,就乖乖继续给元黛当小弟——在他心里曲琮也是很重要的,她拿走的那个u盘正好当投名状,很多以前在灰色地带的事情,陈律就算有怀疑也抓不到把柄,要是能拿到证据就不一样了,这把刀一戳,元黛想不下台都难,说不定甚至会被踢出华锦都不好说的。
在这一行做了一年——真的,下个月就满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曲琮现在做这些推理几乎已经成为本能了,她眼睛一眨就知道成少春的如意算盘,不禁也是哑然失笑,“叫陈律别痴心妄想了吧,格兰德的业务,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的。”
这是实话,但可能引申成另一种含义,成少春眼神一闪,成功被误导,“元律她们是去美国灭火的?”
曲琮笑了,“反正,你就等着看新闻吧。”
她语气中的笃定是难以伪装的,成少春冲她竖起大拇指,“明白了,多谢姐妹指点,这顿饭我请得心甘情愿。”
——而你是真的好骗。
曲琮对他点头微笑,优越感十足,一副成竹在胸的高人样子,等成少春扭头去忙付账,她垂下头用手机遮住脸,这才无声叹口气:山雨欲来风满楼,世界并不像是电影——在电影里,当主角做出最重要的决定之后,故事似乎就此完结,所有的麻烦都得到解决。但在现实中,所有的结束都意味着新的开始,元黛和简佩做出的决定之所以伟大,并不只是因为她们愿意赌命去波士顿,她们为这个决定付出的代价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