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黛今晚打扮得比必要得要更隆重一点,她在吧台落座,要了一杯莫吉托,鸡尾酒味道不是很正,但她没有很介意,拿过来慢慢地喝着。心里想着许许多多的事,同时也在若有若无地等着什么——从国内到国外,这几乎是定番了,元黛到一间酒吧坐下来,大概一个晚上总有五六杯免费的酒喝。如果在巴厘岛、普吉岛那样的度假胜地,数量还要翻倍。
她是不是要踹了李铮?答案当然是否,元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概她是期待一些新鲜的刺激,却不要过了度,女人总希望自己有许多选择,这能带来一些安全感。其实这也只是在自我欺骗,但异性的殷勤是另一杯醉人的美酒,元黛清醒地知道这没什么益处,她只是爱喝。
但今晚,她等了很久,一杯酒都快喝完了,也没有人过来搭话闲聊,元黛几乎以为自己手指上是不是已经戴上了戒指,禁不住翻过手看看,手指光洁如玉,她举起来撩撩头发,回过头打量着酒吧里群聚着的客人们。
终于,有个杯子被放到她面前,元黛抬起头望着酒保,藏着自己的希望和喜悦,当然还有那么一丝成就感。
“元姐,”酒保关切地说,“今天身体是不太好吗?看你脸色很差——不舒服的话,要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是她和纪荭常来的夜店,酒保认识纪荭,当然也就记得她,元黛这才发现她收到的是一杯热水,只是用彩色杯子盛着,第一眼引人误会。
她愣了一下,摸一摸脸,又掏出手机在前置摄像头里看看自己的样子——其实她刚打开摄像头,酒保就想道歉了,但元黛没有生他的气,摆摆手夸他眼光好,“我再坐坐就走了。”
不知为什么,在这理应尴尬的时刻,她反而觉得很好笑,元黛望着‘照妖镜’中憔悴的容颜,咕咕地闷笑起来。
她以前和很多人探讨过老去,还曾经深沉地和后辈说着单身女人老了该怎么办,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很好地处理衰老,元黛到现在才明白,其实她只是一直在逃避,她心里总觉得自己能是个例外,有那么一点点侥幸。她觉得有一天醒来自己会突然满头白发,在那之前她都将永远年轻。
但现在,她突然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点,她已经老了,青春再也不会回来,不论40岁生日还有多远,就算永远不再到来,她也已经步入中年,年轻时喜欢的东西慢慢失去吸引力,她环游过世界,也曾纸醉金迷,在最美好的时光享受过最美好的生活,但一切都会有个结束,她人生中最好的时代已经到头了,已经没有了,和她的30代一起逐渐走远。
这让人沮丧,但也没有必要逃避,所有人最终都要接受这一点,不知为什么,在这个最烦躁、最焦虑、最压抑、最失落的时间点,元黛突然对年龄释怀,她接受了。
烦恼依然都在,可她内心一片宁静,好像这一点自我原谅足以解决所有问题,元黛佛系地坐在那里喝完半杯热水,叫酒保过来结账。
“你要去哪里?”酒保问她,这是在问要不要帮她叫车。
元黛知道,但她还是告诉他。
“我要去往一段新的生活了。”
睡不着!
十二点多了,简佩还没有一点睡意,她心里很难受,这种情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更轻易地啃噬理智。少了孩子们的分心,这个家显得很陌生,简佩搬过来几个月了,可有时候她还会脱口称呼林天宇那座别墅为‘家’,她望着天花板,百无聊赖地想着林天宇,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很可能还在实验室呆着,没有回家。
一整晚她都在想入非非,一会儿埋怨林天宇,一会儿又对他有些钦佩,一会儿在反省自己的性格缺陷,一会儿又在焦虑孩子们的未来。简佩忍不住又掏出手机查看家庭资产表,还有她列出的几条思路,她心里满满都是事,可不知道该和谁商量,林天宇是猪队友,父母年事已高,不想让他们担心,孩子们还小,简佩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她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最恨林天宇的。
她禁不住披衣下床,去两个孩子的房间看看,孩子们都熟睡着,ada有点鼻塞,这会儿在响亮地打鼾,简佩看了几眼,微微笑起来,这一刻她忘却了许多烦恼,只有纯净的喜悦。
如果真的爆雷了,孩子们长大可能会很恨父母的。
但她同时也这样很清醒地想着,简佩有时候会幻想老了的生活该怎么过,在她所有的想象里,孩子们都是各自成家,除了要钱很少和她联系的形象,现在更添上了埋怨他们家道中落的部分,不过反正也没指望孩子,她没有更焦虑,只隐约有一些愧疚。在这样的夜晚,她很需要一个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