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朕的诸位兄弟们会怎么想……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早前是朕的提议令他们只能做个富贵闲人, 明面上终究是朕赐官给他们。就算要腹诽朕韬光养晦都到了心机深沉的地步,他们也只能接受现实。况且,在朕的诸位兄弟姊妹之中,只有阿姊一个称得上有战功, 朕说要封她做左卫大将军可不是随口一提。
故而,不管他们怎么想, 终归只能是想想!
此为环环推进之策,便是之后被人察觉、甚至有所动作,朕也已稳操胜券——
没错,这才是朕千方百计都要亲自前往剑南道的真正原因。不管是去向叠府的仪仗幌子,还是数万援军的莫大手笔,都是为了朕能坐稳帝位。少有人生起反叛之心、乃至没有的稳定政局,才是太平盛世的奠基石!
也正因为如此,朕对松仁松赞极有耐心,毕竟他这个枕头递得真是太及时了。再者说了,吐蕃地处高原,想派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朕还是要封个谁去自治的——朕对吐蕃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不闹事;只要松仁松赞明白他并不是无可取代,还不得给朕乖乖俯首称臣?
于是,回兴京的路上,朕确实地实践了朕的要求——晾着松仁松赞。自剑南大捷后,雪片般的贺表纷飞而至,朕更犯不着看他那张臭脸影响心情。
因为不赶时间、还带了吐蕃降兵,归途脚程比去时慢多了。况且时入酷暑,没人喜欢赶路。故而朕走走停停,巡视沿路州县的风土人情,待到九月中旬才回到兴京。
仪仗自是少不了,隆重程度更甚之前,朕远看时就知道王若钧花了不少心思。待到近前,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全都等在城外,诸位亲王也在,甚至素来不怎么管事的宗正卿都露了面。待到入城,朱雀大街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没看见朕的华盖,就已经激动呼喊起“万岁”“神武”之类。
阵容浩荡得堪比父皇凯旋,朕作为皇帝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等江通等人率军归位、吐蕃等人也安置完毕,朕一一论功行赏,其后头条要紧的事情就是摆宴了。
历经数月发酵,朕于安戎城西门上的三箭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百官莫不交口称颂,贺诗自然也少不了。朕稍稍看了看,吹成什么样的都有,简直哭笑不得。
等太极殿大宴摆完,还有数不清的小宴在等着。朕考虑了下后头要做的事,便吩咐先在甘露殿摆家宴。
甘露殿是父皇寝宫。自父皇过世后,朕少有踏足,只在几次特别重要的朝议时才启用。前来赴宴的诸人见得地点,莫不心知肚明,开口就称陛下必然会像父皇一般成就千古霸业。
等觥筹交错告一段落,雍昶便开始缠着朕,囔囔着要学射箭。他这一开口,班令闻和班令扬也眼巴巴地望着朕这头,一脸掩饰不住的羡慕嫉妒。
阿姊注意到自家儿子的表现,顿时又好气又好笑。“阿姊赴过的宴也不算少了,今日才见得两只皮猴愿意乖乖地待在席上。”说着,她望向朕,那股恨铁不成钢瞬时就变成了骄傲:“还是陛下有法子。”
朕瞧了瞧两个满脸期盼的半大少年,笑道:“要朕说,不是朕有法子,而是阿姊不舍得令闻令扬吃苦。若要练成朕这样的箭法,一进校场就要练一整日,阿姊如何忍心?”
“陛下就知道揭阿姊的短处。”阿姊佯怒,配合着朕继续往下道:“况且,又怎么是阿姊舍不得?就以令闻令扬从没个定性的样子,阿姊还不知道他俩以后要如何闯祸呢!”
听得阿姊如此说,班令闻、班令扬面上都显出了羞惭之色。朕瞧着好笑,便再接再厉道:“是么?若是阿姊舍得,朕瞧也用不着朕——毕竟当年朕刚学射箭,还是阿姊手把手地教的呢!”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朕暗暗练箭,原本谁都不知道;奈何有次被阿姊撞个正着,之后阿姊便免不了和朕说些实战中的注意事项。要不然,即便朕能练成百步穿杨的箭法,一到真正临敌便可能露怯。
听到朕的箭法是阿姊所授,班令闻、班令扬立刻就转向阿姊,四只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崇拜。
“陛下还是老样子。不是先斩后奏,就是没事儿就给阿姊戴高帽。”阿姊嗔怪道,眼里却是感激。朕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帮她在两个儿子面前重立威信,她自然知道并领情。
朕不由哈哈一笑,正待为朕的先斩后奏辩解两句,边上却传来了雍蒙的声音。“臣瞧着,陛下也并不尽是给长公主戴高帽。”他一面说一面走近,而后给朕和阿姊行礼,“长公主殿下当年英姿,臣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论历史上的巾帼英雄,阿姊能不能排第一有待商榷;但若是以公主的身份,那定然是第一无疑了。“瞧,阿姊,四哥向来是个明事理的人,如今他都站朕这边呢!”朕更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