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曜日,周五。
暮色深深,大大小小的星子坠在深蓝色的天幕之中,璀璨明亮,像一颗颗可爱精致的装饰物,被苍穹笼罩的大地上,遍是人间烟火。
少女倚着熄火的摩托车,微微仰头。
马路对过的“波罗咖啡厅”和“毛利侦探事务所”灯火通明,将半边道路都照得通亮,她站在光的边缘,晚风温柔地抚过她黑茶色的长发,露出一双皎若明月的眼眸。
“你是说……是「毛利大叔」向有关部门举报了‘secrefile’,才致使其「当晚」被「查封」?”少女玩味地咬着几个字眼。
“是的,确实是毛利先生打的举报电话。”蓝牙耳机另一头传来佐久间信刻意压低的声音,“不过,区区一个举报电话,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警察的行动却如此迅速……在下认为,应当是警局内部有人打过招呼,并提前做好了部署。”
白芍单手虚扶着耳侧,隔开风声和车辆行驶的声音,听着佐久间信似是分析,似是提点她的话,神情微动,猝不及防地转了话头,问他:“你在哪里?”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许久,随后传来男人清浅的脚步声。
他似乎是换了个更好说话的地方,坦言道:“现在不能告诉您,小姐。这几天我不在您身边,请您务必小心,还有,我未必能及时接到您的讯息,但如果有急事——”
“呵。”
白芍轻呵出口的一声嗤笑,霎时中断了佐久间信絮絮叨叨的嘱咐。
“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她随意抬了抬右手,色泽温润的檀木珠顺势晃动向手腕后方,接着皓腕下压,白嫩细长的手指稍稍用力,指尖向上翘起,竖放在眼前。
然而她的眼神飘忽悠远,一双清亮瞳眸里没有手指的影子。
她仿佛是在看那条背向她的,位于腕内侧的狰狞疤痕,又仿佛只是借此看向遥远的过去或未来。
皎皎明月洒下光辉,但并不眷顾她。
浓厚的夜色重重包裹着少女,使她眉眼间呈现出一股挥之不去的冷肃气息,哪怕唇角微扬,也抵挡不住暖意的消散。
或许连白芍自己都未曾意识到,随着身世之谜的一步步揭开,随着命运齿轮越来越快的转动,那个曾经为自己力量而感到恐惧、惧怕的女孩儿,在渐渐跟她说再见。
昔日在网球场上光芒万丈,依靠千变万化的风格、技术和绝对的精神压迫来取胜的“佐藤芍”,从来都不是什么温柔或温吞的性格。
在死亡线上来回数次的“白芍”,更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
她愿意对小兰和园子、对立海大网球部的少年们、对步美他们好,对他们温柔,是因为觉得他们都是“正常人”,对待活在阳光下的他们,她愿意隐藏黑暗,小心翼翼地收起利爪。
但不代表她真的纯洁无垢。
虽然白芍什么都没多说,但电话那头的佐久间信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沉沉地道:“有力量不代表不会受伤,不会死亡,相反,无法掌控的力量才是最危险的,你……”
“你说的都对。”白芍扯扯嘴角,无趣地放下手,“可那又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要依靠你,佐久间信,我以为你知道,我们只是合作。”白芍冷声提醒他,“我对你,也是对合作方的信任,并无「依赖」,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被保护方」。”
她厉声喝道:“我需要的是信息对等,坦诚相待。别再打着‘为我好’的幌子了!你那些所谓的保护和隐瞒只能感动你自己,明白吗?!”
不等佐久间信再说什么,白芍略带粗暴地拽出蓝牙耳机,挂了电话。
“……”
手机屏幕暗下去,沉默在黑夜中发酵,白芍眼神复杂地看向马路对过,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呼……”
本来她没打算今天跟佐久间信说这些。
就算说,也不该是这种发脾气的状态。
但最近她身边的人,莫名的,对她全都是类似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