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还有心说笑, “自然是来陪你的,你若死了,本宫就得守寡。不如同死,做对亡命鸳鸯,也好叫后世说成评书流芳几世。”
裴郁卿没她心大,险些被她气的再咳一口血,“胡闹!”
他沉声训她,眸子邃深如夜,“温庭之如何办事的,他怎敢放你出来?”
秦书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双目似笑非笑地低声道,“驸马这样,本宫会以为你多在乎我呢。”
裴郁卿压着眼底的情绪,看着她没说话。
大抵二十多年,她未曾同他说过这样的话了。
自那日之后,他们之间便只有朝政君臣,再无夫妻。似这般调笑的话,她从未曾同他说过。
那天,他后悔至今。此刻看着眼前伤痕累累,裹着伤血在他跟前的秦书,裴郁卿很想跟她解释,解释他这半生都不曾有勇气说出口的话。
晃神间,他心口骤然刺寒,裴郁卿喘着气捂住心口,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揉碎,他费力控制着嗓子,看着她道,“殿下......回去。”
秦书见他这般,心脏似也中了寒毒,疼的眼眶泛泪,模糊不清。他是极爱干净的人,她抬手替他擦干净脸上的血迹,对他说,“回不去了,北殿大门已经关上,庭之准备反攻了。”
她满意地看着他干净清隽的脸,眉眼深如画,是一派温润俊雅的书生矜贵傲气,凤眸眼底却是藏不住的野性。
当年她便是被他这幅模样给勾走的。
秦书轻挥袖扫去他肩头的薄雪,聊家常般同他说话,“你放心,有庭之在,即便纳兰想不顾一切来救我,他也会拦着的。出不了差池,太子不占便宜的......”
“我要你活着。”裴郁卿忍着心口难忍的疼,克制着有些轻颤的嗓音打断她的话,他深深看着她,重复道, “殿下,我想要你活着。”
无关这社稷江山,无关今夜谁输谁赢,他只想让她活着,只是在乎她而已。
秦书怔怔望着他,忽然很想问他一句,裴郁卿,你到底爱不爱我?
哪怕一瞬,在十七八的年华,彼此都还是一颗赤诚之心时,可曾有片刻对她动过心?
可事到如今,这些问题似乎都没有意义了。
她也有她自己不败的骄傲,有她对感情不愿白白辜负而毫无保留的热烈情深。
“裴......”她开口想唤他名字,裴郁卿余光扫到光影,神色一凛,起身拉过她想将人护在身后。这么多年相处朝夕,他一个眼神她便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秦书没给他机会护她,反手推了他一把,回身挡在他身前,剑身直直刺入她心口,贯穿心脏。
北殿破军,信亲王领兵反攻,自后殿出兵,围剿太子禁军。将士振声冲破天际,夜色皆散。刀剑相交,厮杀反复。
秦书耳边声鸣,又似乎只听见了裴郁卿嘶声喊她啊珩。他后来再也没这么叫过她了,秦书整个人失重地朝后倒,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裴郁卿抱着她,眼眶猩红,心口如刀绞,寒毒亦无此要他的命。他抱着怀里的人,月白衣衫被鲜血浸染一片,刺目如刀。
身后千军万马,他跪在月台上抱紧她,毒侵肺腑,几乎让他失了抱她的力气。裴郁卿忍着咳嗽,用尽气力搂着她,颤着嗓子哑声喊她,“阿珩......”
秦书在她怀里,只听得到他的声音,只听到他喊她阿珩。她连睁眼都有些费力,只想在他怀里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