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日,云知甚至没睡过几天好觉,她每日上学第一件事就去报摊买报纸,将与直奉战役有关的新闻都看过一遍。只求……不要在遇难将领的名单里看到他。
所幸,这场战争没有持续几天,到了五月五日,张作霖就退兵至天津,之后下令退却,率残部出关。
而云知,在月底收到了一封信。
信不是寄到家里的,是放学后她被白先生叫去了教务处,白先生给她的。
她握着空白的牛皮信封:“谁寄来的?也没邮戳,真是给我的?”
他拾起桌上更大的信封,那上头倒写了收件人白先生的名。他笑道:“这是信中信,寄信那人叮嘱我要把信交给你……且不许偷看,嗬,把我老白看成什么人了?林同学,你可得检查清楚,你这信完好无损,旁人可没动过吧?”
她的心怦然一阵急跳,顾不上掩饰,匆匆踱出办公室,一边走,一边将封口撕开。
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力透纸背:
按时吃饭,不要生病。等我回家。
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有他的字,以及这句迟到的许诺。
云知将最后四个字反复看了十几遍,恨不得拓印在眼睛里,她赶忙折返回办公室问白先生:“先生,您有给……他回信么?如果有,能否帮我捎一封?”
沈一拂以这样的方式来给她报平安,至少说明白先生这条途径是可行的。
她不确定沈一拂是如何同白先生解释他们的关系的,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圆,却见白先生推了一下眼镜,看破不说破道:“尽快,我明天就去邮局了。”
“我、我这就写,先生请稍等。”
白先生看她激动的手足无措,啧一声:“桌上就有纸,胶水也有,信得封好。”
六月中旬。北京陆军部南楼。
江随携着电报穿过廊道,在一间会客厅门前轻叩两下,推开门。
厅内,橡木沙发上坐着两个英国使馆的人,正语速飞快地说着洋文。这儿原摆着天鹅绒面的法式沙发,来过几回大爷坐姿的客人后,沈少帅就命人换成了背板端直的中式沙发椅。
前段时日二少爷被授中将军衔,但营中的人仍称他“少帅”,半是习惯,半是认其继承之权。
此时沈一拂翘着腿,单手撑在官帽椅的扶手上,同样的坐姿大少爷坐,那是威仪不肃、吊儿郎当,可换成二少爷,竟成了从容不迫的儒将气度。
是因为做过教师的缘故么?
沈一拂听过旁边翻译官的复述,片刻,用中文说:“除了签订正式的停战和约,我们拒绝任何其他形式的伪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