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也不过弱冠之年的四儿子,一身鞭伤未愈,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迈出林家。本已经带着妻女走远了,又去而复返,在林宅大门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不孝子……赋约在此,愿爹爹福寿安康。”
那一天,青年义无反顾的走向烽火山河,离岁月静好的江南之乡越来越远。老爷子就这样望着长长的巷口,等着等着,此后十数年,再也未曾等到那个身影回家。
“老四……”云知看到祖父嘴角却好似带着笑,“爹这回……陪你一起守……”
“守”什么,没说完,不堪负重的眼皮重重阖上,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一滴泪。
云知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祖父,又看向沈一拂。
沈一拂收回搭着脉搏的指尖,看着云知的面容满是泪痕,想说点什么、哪怕是能稍稍安抚她的话,可到头来,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漕帮的兄弟拖回了其中两人,连带着那手提包也一并找回,沈一拂先一步抢过,但看里头的纸质文件都黑烧得焦煳不堪,瞳仁一缩。
祝枝兰走到那两人跟前:“哪条道上的狗,当众行凶?”
那两人身上都挂了彩,逃是逃不掉了,其中一人抬头说:“我们就是看这位老人家突然着火,才想着救人家一把……”
“放屁!”祝枝兰一枪打中那人左膝,冷眼看那人在地上打滚,有漕帮兄弟道:“敢在我们七爷的地界“乱”来,看来是真不要命了!”
另一人看枪指向自己的脑门,吓得连连求饶,“原、原来是七爷,我们就是听说这老人家身上有不得了的东西,这才来蹲点的,哪知人还能当街起火的……”
祝枝兰看他们还认得自己,一挑眉:“谁派你们来的?”
“五、五爷,我们是五爷家的,七爷您,可别让大水冲了龙王庙呐……”
祝枝兰一惊,下意识看向姐姐,但她至始至终跪在地上,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她无关。
祝枝兰喉头一噎,偏过头对着沈一拂吼问:“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不等沈一拂开口,一队军官赶了过来,带头的是傅任,他看了一眼林瑜浦烧焦的尸身亦是震惊,再看祝枝兰一干人等持着枪虎视眈眈围着人,误以为是他们所为,也去“摸”枪,身后的军官也纷纷举枪上膛,立时成对峙之势。
“不是他们,”沈一拂对傅任说,“祝枝兰是林小姐的朋友。”
不远处有巡警也奔往这里来,“乱”成一锅粥了,沈一拂再次蹲下身,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这里冷,先带你祖父一起回去?”
那人口中的“五爷”是漕帮八佬之一。
既然都是同根同源的,警察介入后,祝枝兰一行人自然被视作嫌疑同伙抓入警局。沈一拂送云知到了医院后让傅任守着她,又匆匆赶去警局作保。
云知几个手指上的烫伤包扎过了,她坐在停尸房的走道前,怀里抱着那焦糊的手提包,眼皮还红肿着,整个人失了魂一般,从事发到现在几个小时内,一句话也没说过。
傅任端来一杯温开水,递上前,云知接过,哑声说了句“多谢”,问,“找到陈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