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兀自笑着,殊不知她们口中的“当事者”正静静坐在一旁。
云知的手握得紧,指甲戳着掌心,不及那字字句句直戳她的心窝子疼。
原来,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裹小脚”“无知”“大字不识”就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唯一痕迹,而他离去后她苦苦等候的那半年时光,即使多年以后,远在南边姑娘都能够轻易地戏谑和调侃,搭配“可怜女人”这样的修辞。
她忽然有些透不过气,摇开窗户叫凉风一吹,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噤。
这时,幼歆不知和楚仙吵到什么点了,凑过来挠了云知一把,“你评评理,你评评理,三姐居然说我像深宫妇孺的做派,过分不过分?”
沉默了一路的五妹妹忽然道:“深宫妇孺是什么做派,你们亲眼见过么?”
两姐妹齐刷刷偏头,但见云知转过头来:“既然没有见过,又怎么能笃定一定是大字不识、无知迂腐呢?”
她的语气平缓而坚定,浑不似往日那般和和气气,反倒将幼歆的嗓子怼弱了,“你突然这么认真干嘛……”
“不是四姐姐让我评理么?说理怎么可以不认真。”
车内一时陷入尴尬而微妙的静。
云知也无谓打什么圆场,等到了林公馆,她整个人还是混混沌沌的,一进屋躺在床铺上,思绪七零八落的堆积在脑海中,不知该从哪里捋起。
拒婚……与家族脱离关系……校董……代校长。
不论哪一条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
最难以置信的,是他就是那日桥上救了她的人。
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巧合,就像她的鞋砸中了他的头,也只是一个巧合。
于他而言,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学生,无所谓名字,也不会去记她的脸——但对她来说,对她来说……仍然心存不忿、不甘、不愿忘其辱。
但那又如何?他不可能认得出她来,纵有交集,亦不过路人。
云知想起了什么,下床打开衣柜,从那件针织外套里兜翻出那串钥匙。
钥匙躺在手心,一时间只觉得烫手——如若归还为理由去见他,那么见到他之后,该说些什么呢?
一整夜胡思乱想,难以入眠,等到天蒙蒙亮了,云知才迷迷糊糊地打了一阵小盹,睡得正酣,听到小树敲门唤她,她翻了个身说:“我昨儿没睡好,早餐就不吃了……”
小树:“五小姐,大爷让我来同你说,沪澄那边通知新生下午去校务处报道,下午两点司机会在家楼下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