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又有数量马车陆续停在李氏后门,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皆着锦衣华服,看着非富即贵。即便他们努力做出一副淡然的神情,但眉眼间仍有一丝隐秘的激动不慎流露了出来。
不过晌午时分,便有一则言论在高墙深院与市井小巷间流传开来,说新皇那个未过门的男后实乃妖孽,将会给东秦带来天大的祸患。
随后,又有无数幅美人图在京城上下飞速传播,画中美人栩栩如生,容貌昳丽,巧笑倩兮,一双狭长的美目极为惑人,只肖看一眼就会被摄去心魂。
“绝对有问题,我看一眼就挪不开眼了,此人真真是一个妖孽啊。”
“长得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个男人,竟勾得新皇要立他为后……”
“新皇倒是好艳福啊,啧啧。”
……
待到下午,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皆手里拿着一幅美人图,与周遭的人议论着此事。
不知怎的,他们越看那画,便越觉得流言属实,打心底认为画中人乃是来祸害他们的妖孽,先是魅惑了新皇,接着恐怕就要祸乱朝纲陷害忠良了,指不定日后东秦都得因他灭了国呢。
如此妖孽,当诛!
皇宫内,一处偏僻宫殿。
侍卫们抱着从宫外收缴的美人图进来,放在殿中后朝新皇欠了欠身,随后转身走出殿外,过了一会儿,又抱着满怀的美人图走了进来。
如此反复几次,殿内的美人图已然堆积如山。
敖夜弯腰拾起一幅,手一抖,画轴坠开,雪白的画纸不住颤动,画中的美人像是活了一般,笑望着观者。
他
身旁的小太监福来伸头看了一眼,便被迷惑了心智,恶念顿生,满心都是妖孽祸国,理应被当众处死。
敖夜眼中燃起怒火,手一扬,丢开那画。画师技艺高超,将佘宴白画得极为传神,但神情太妖也太媚俗了,衣衫未露却比春宫图上的风尘中人还要勾魂,实在是不堪入目!
一想到有无数人看到了这等刻意丑化佘宴白的所谓美人图,而他们还不知会在心中如何亵渎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敖夜握住腰间的霜华剑,心中升起了杀意。
眼前没了画,福来陡然回神,顿时被自个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惊住,吓得脸色泛白。
他、他怎么会想佘公子死呢?
“在京城内四处张贴告示,严令禁止坊间印制、售卖此画,如有违者,重罚!另,持有美人图者,若主动上交官府,有赏!”敖夜看着那堆画的眼神极为厌恶,面上如罩了一层寒霜,“查!画师、印制售卖的人以及——幕后主使!”
短短时间内,谣言与这画便传遍了京城,若说没有幕后推手,敖夜自然不信。美人图尚可销毁,但那些想要将佘宴白置于死地的谣言,却非他一道命令就能禁止住,必须尽快抓出元凶!
“喏。”
被敖夜周身散发出怒意惊住,侍卫领命后匆匆退下,将敖夜的命令尽快传达给京兆尹等官员。
敖夜转过身,不再看那堆画,吩咐道,“烧了,一幅不留,此后收缴来的画一律销毁,胆敢有私藏者,罪同藐视皇威。尔等宫人,从今日起需谨言慎行,不管是这画,还是那谣言,一概不许在佘公子面前提,凡有违者,一律杖毙!”
宫人们低下头,齐齐应了一声“喏”。
敖夜大步离了此处,随后孤身一人悄悄出了皇宫。
行至一偏僻无人处,他从袖中摸出一枚黑色哨子放至唇边轻轻一吹。
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便有一穿着粗布褐衣、样貌普通的高大男子阔步走来,看到敖夜便是单膝下跪,低声道,“参见主上。”
这人,或者说
还有他背后的一群人,乃是敖夜的外祖父死前担忧女儿与外孙,特意为他们留下的一支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黑哨本来在叶修筠那儿,但她常年不出栖凤宫,后来等敖夜年岁渐长,她便把黑哨交给了敖夜保管。
上次迎神节佘宴白短暂消失的那会,他曾想用来寻人,只是后来佘宴白及时归来,便没能用上。
而今天,则是敖夜第一次动用,为的是尽快找出那散播谣言的元凶。一日找不到幕后那人,这谣言就难以根除。
不,就算最后澄清了谣言,恐怕在大多数人心里,他珍视的人也难逃污名。思及此,敖夜眉头紧蹙,愈发恼恨那元凶。
“你等查一查今日莫名出现的谣言是谁主使。”敖夜眼睑微垂,把玩着手中的黑哨。
对方敢不顾他的这个新皇的存在,堂而皇之地在京城内诽谤他未来的帝后,背后定有所依仗,那些个京官便是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见得能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遵命。”男人一抱拳,领了任务就要离开。他行事还算谨慎,但周身气质却不像一个常年隐于黑暗的暗卫。
敖夜抬眸,看着他宽厚的背影,忽然喊住了他,问道,“尔等可有什么需求?”
男人回首,爽朗一笑,“您放心,咱们这些人有手有脚,啥都不缺。”
说罢,他快步消失在敖夜的视线中。
敖夜皱了下眉,突然便明白了,这人,甚至其余隐于京城的人,皆不是自幼训练出来的暗卫,而是一群铁骨铮铮的北境将士。
为了他外祖父的遗命,多年来一直藏身于京城,只为在他或者叶修筠需要的时候站出来。
未能与外祖父谋面,是他的遗憾啊。
东宫,重华殿。
佘宴白斜躺在西暖阁的炕床上,以手撑头,眼睛半眯着。傍晚瑰丽的霞光透过窗,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笼罩在阴影里,教人看不透他此刻的情绪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