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至垂花门,闲话说得正热闹,那片风里忽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哟,大姑娘回来了,怎的也不通报一声?门上都是干什么吃的?”
扈姨娘满脸堆笑,从长廊底下过来,热络地挽了姜央的手,有模有样地抽出腰间的锦帕,帮她擦额上的汗,殷勤地嘘寒问暖道:“一路过来累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还让小子上外头叫了席面送家来,花厅都已经摆上了,一道过去用吧,别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叹口气,眉头枯下来,换了个哀致的声口:“这些年你在宫里煎熬,你父亲和我都帮不上忙,险些急坏了。好在老天保佑,没让你出事,不然咱们的心啊,都得给活活疼死。”
说着便照自己胸口捶了两下,拿帕子捂眼角并不存在的泪。
姜云琅沉下嘴角。
云岫也抚着两臂的鸡皮疙瘩,恶心得不行。
姜央漠然看着她演,一个字也不相信。待她自己把自己哭得没了趣,讪讪冲她笑时,姜央才抽回胳膊,抚平袖子上的褶皱,“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方才在马车上,我已经吃过东西,这会子还不饿,就不去花厅糟践席面了。”
说罢便示意姜云琅走。
才刚转身,后头便又是一道威严的质问:“饭菜都是为你准备的,你不来吃,东西不都糟蹋了?”
姜晏青双手负在背后,沉着脸阔步走来。
姜氏一族的当家人,无论何时何地,身上都是一派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威仪。即便身上没有任何实职,即便如今的姜家已是强弩之末,至少在儿女们面前,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山大王。
姜央鄙夷地一嗤,罢,横竖她这次回来也不是为了给他祝寿的,人既然都已经到齐,她也就没必要再等下去,当下便后撤半步行了个万福礼,直截了当道:“还是算了吧,我这次回来,不过是想接云琅离开。如今他也大了,也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好男儿志在四方,一直赖在家中不作为,委实不像话。这些年外祖母身子骨越发不好,我们姐弟俩也好长时间没去看过她。正好让云琅过去走动走动,权当替母亲尽孝。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势利眼,风光了便不要他们这些穷亲戚。”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大跳。
“姐姐?”姜云琅错愕地喊了声,眼底很快浮起喜色。
扈姨娘背过身去,指上绞着帕子,反复掂量姜央的话,不禁喜上眉梢。
姜晏青却是狠狠抽了抽腮帮子,不敢相信一向对他百依百顺的长女,竟敢说出这样的话,再细细一想,直觉每个字都带着刻意的讽刺,直捅他肺管子。
激怒攻心,他一脚踹翻廊下摆着的花盆,指着她鼻子,大步流星冲过去,“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想分家?你爹我还活着呢,你就想把你弟弟带走?!”
扈姨娘连喊几声“老爷”,忙上前拦他,一行拍抚他胸口给他顺气,一行温声劝说:“老爷消消火,消消火,仔细身子!大丫头也没说要分家,不过是把云琅接去他外祖母家住一段时日罢了,人还是姜家的。老爷要是想他,还可以让他回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