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该是一对啊!
云岫抿了唇,心头微哽,想把话说完,觑见姜央脸上的疲惫,又哑了声,沉吟良久,终是化作一声无望的叹:“可是不去找陛下,又能怎么办呢?”
姜央轻轻眨了眨眼,浓长卷翘的羽睫缓缓搭落,似雨蝶静栖花间,在眼睑扯开淡淡的弧影。本就苍白的脸色,又显出几分前途未卜的迷茫。
是啊,能怎么办?
这里是皇宫,是世间顶顶奢靡的去处,也是一张吃人不吐骨头的虎口。头先,她有太子妃之尊,有家族倚仗,尚还举步维艰,眼下什么都没了,又该如何活下去?
莫说那群阉人,有时候,连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寻姜家那群人报仇,可到头来,连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
沉默化开,屋里一片寂静,冻住了一样。风雪嘶吼声愈渐清晰,门窗被撞得“咣咣”响。雪霰从窗缝钻入,细小的一粒,停在姜央柔软的粉唇上,冰冰冷冷。
她下意识抿了抿,像被烫到似的,咬了唇,心尖一阵燥热难担。雪腮一点点染上柔艳的粉,灯影里瞧,宛如隔纱看桃花。
还记得三年前,她及笄那日,天上也飘着这么大的雪。家里为她办了场盛大的酒宴,帝京泰半权贵都来了。他也来了,避开姜家重重耳目,翻/墙而入,就为送她贺礼
一支九鸾玉钗,通体由整块罕见的九色玉雕琢而成,每凤一色,各不相同。是他亲手雕刻的,世间仅此一件。
她气急,抬手捶他,问他为何这般胡来,擅离幽禁之地,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却满不在乎:“我答应过你的啊。”
对她,他从不食言,哪怕自己已经危在旦夕。
她还记得,那晚的红梅开得格外艳丽,少年站在梅树下,也不知等了多久。雪落了他满肩,眼睫结满一层银屑,眼珠子都僵住不会转了。
可一见到她,他便笑了,笑得那样好看。
乌沉的眸子像点进了春水,顷刻间流光溢彩,比手里的九色玉还要亮,好像漫天纷乱的雪花,在见到她的一瞬,都褪去了刺骨的冰寒,变得轻缓而温暖。
她心尖都跟着颤了一颤。
幽禁的日子不好过,他每日都要挨鞭刑。新旧血痕从手腕都延伸到了手背,被朔风吹得肿胀发紫,嶙峋可怖,后背就更不用说了。
他还跟没事人一样,漫不经心地把袖子往下一扯,打着哈哈不让她瞧,捏捏她肩头的衣裳料子,眉头皱了起来。埋怨她穿得太少,解下自己的氅衣给她披上,又拉过她的手,放在嘴边呵气搓暖。
明明自己没了氅衣,就只剩一件单薄的秋衫,冻得直打摆,眼睛还是亮的,看着她一点点红润起来的脸颊,松了口气,仿佛一切苦难都值了。
多傻啊,傻到把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还重。
可就是这么好的少年,这么诚挚的心,她却食言了。
“我要进宫了。”
进宫做太子妃,嫁给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