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园子里种了一丛翠竹,在翠竹之下,有很大一块大理石,上面由能工巧匠书刻了一篇《江山赋》。
这是恒德帝做太子时写下的文章,言辞之间指点江山、大气磅礴,当时在民间几乎家喻户晓。
然而现在,这块石碑染上了杀戮,有个柔弱如细柳的姑娘一头撞在这上面,艳丽鲜红的热血浸染了整个石碑。
这姑娘的衣裙被扯得破破烂烂,只堪堪遮住腰臀,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布满了血迹斑斑的齿印和青紫,一眼便知道她之前受到了怎样的折磨和凌辱。
一时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没人说话,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发狂的紧张。
沈柏丢开户长,脱下自己的长衫冲到那姑娘面前替她盖上,被周珏扛着的楚应天也一下子惊醒过来,跌跌撞撞的冲过来,颤抖着伸手去探那姑娘的鼻息。
这是他青梅竹马的发妻,他们成亲还不到一年,前不久她才怀了身孕,笑意清浅的跟他商量孩子以后要叫什么名字,但现在她以这样屈辱的姿态倒在地上,呼吸全无。
到了这个时候,沈柏大概能想到楚应天上一世都经历了什么,她有心想挽回点什么,却终究没能来得及。
“阿晚,我来救你了。”
楚应天哑着声说,替阿晚拨开散落在鬓角的发丝,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进怀里,像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用力收紧再收紧,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楚应天抱着阿晚,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沈柏连节哀顺变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样的言语实在太苍白无力了,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若是没有这样的变故,他们两人应该琴瑟和鸣、白头到老的。
屋里又传出凄厉的哀嚎,沈柏掀眸看向赵彻,赵彻下颚紧绷,面部线条冷硬到极点,像刚用挫刀一下下打磨出来的。
他才出瀚京一天,还没来得及见识这个百年王朝绵延至今的繁华盛世,就先窥得这盛世之下的暗黑疾苦。
赵彻想起沈柏之前说过的那些话。
她说:殿下,为君者当遍览山河,见人生百态,尝百般滋味,而不是居于高堂,罔顾视听。
她问:先帝和恒德帝他们都不惧深入民间,殿下又为何如此抗拒此事呢?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赵彻提步朝屋里走去,周珏立刻跟上,沈柏揪着户长的衣领把人拖进去。
屋里一片狼藉,浓郁的血腥味掩盖了空气中微弱的腥膻味,谌州州府江浔山的长子江焕躺在床上不停叫唤,一只眼睛被刺瞎,腿间更是血流不止。
那个叫阿晚的女子,在临死之前,耗尽所有勇气为自己报了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