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她让我当检查官唱给我听,走给我看的!她说以前因为演员临时生病回过戏,高高兴兴来看戏的战士又垂头丧气地回去了,那情形叫人看了真过意不去。从那以后,不管排什么戏,她都把别人演的角色准备下来。知道谁出问题呀,不论谁临时出了事,她都能顶!”
“是这样……”
“可不要说我讲的。她现在得机会就批我,我都成了她就饭吃的咸菜了。”小高气哼哼地说,“我给你提了几回意见,她也批评我。我有我的权利呀!意见提错了说明我水平不高,她急什么呢!这么操心,也不怕白了头发!”
俞洁非常自疚,真正感到了自己和忆严在品格上的高下之分,也多少懂得了“思想改造不容易”这句话该怎么去理解。以前一听到这四个字,她总以为指别人,自己放弃上海的舒适生活,投奔到解放区来,一心一意地为革命工作,改造得真够顺利呀;现在看来,要改造成周忆严这样坦荡无私,还很得费些功夫。她盼着忆严回来,不管情况多紧张,也把自己心里话说说,并且认真地向她赔个不是,虽然没出之于口,但在自己内心里是委屈了她,侮辱了她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俞洁沉重的心情转移开些,就坐起来说:“你睡一会儿吧,我来放哨。”
“行了,行了,老天爷!”小高按住她说,“保证你休息好是分队长留给我的任务,我可不敢擅离岗位。”
俞洁说她脚被干泥拿得难受,必须出去洗一下。小高告诉她,南边有一片苧麻地,凡种麻的地方都有水坑。俞洁走后,她又把火挑旺,拿过军装来接着烤,烤着烤着她就又前仰后合起来。一阵生烟把她呛醒,军装袖子已烧掉了小半个。她赶紧扔在地上拿脚踩灭,一看草铺还空着。时间已经过去好大一会儿了,俞洁还没回来,一定是又犯了胃病,赶紧钻出窝棚去找她。走出窝棚,她举起胳膊先伸个懒腰,胳膊还没落下来,就听东边有人喊:“小孩,过来!”
小高扭头一看,两个戴牛皮帽的国民党匪军正站在瓜地头上。她低头见自己穿的是便衣,没什么破绽被发现,就大摇大摆地朝两个匪军走了过去。
“干什么的?”一个大高个子匪军端着枪问。
“住在瓜窝棚里,你说干什么?”小高翻翻白眼,“看瓜呗!”
一个猴子脸匪军往地里走了两步,拿脚踢了踢一个大西瓜问:“瓜熟不熟?”
小高一看是来找瓜吃的,心里又多了分主意。为了给俞洁个信号,免得她突然冒出来,就扯大嗓门喊:“哎,我说国军老总,那是卖钱的东西,你怎么上脚踢呀!”
“你叫唤什么?”猴子脸一脚把西瓜踢出老远,“踢瓜?再叫唤老子还踢人呢!”
“哎,你们国军抢人瓜还不叫说呀!”小高把嗓门扯得更大了,“欺侮小孩算什么本事!”
这时候大道有人喊了声:“怎么回事?”
小高一看,站起来一个戴大盖帽的军官。再一看,影影绰绰好长一溜队伍正蹲在地下休息。小高暗地叫声:“不好!”头一个念头就是把他们引开,千万不能让他们进到窝棚里,看见军装和零星物件,更不能叫他们发现俞洁。
大高个子匪军立正说:“报告连长,这儿有个看瓜的小孩。”
“带过来,带过来!”匪军连长喊道,“在那儿叫唤什么!”
“小兔崽子!”猴子脸斜了小高一眼,赌气地一口气踢破了三四个西瓜,“回头跟你算帐。”
大个子小声说:“你不吃就算了,踢了它干啥?老百姓种个瓜不易!”
猴子脸说:“你少管闲事!”
两个匪军把小高押到了大路上。小高一看,轻机枪,六零炮,整整是一个连的队伍。
“小崽子!”匪连长问,“你喊什么?”
“你们老总踢我的瓜,还不许我喊一声呀!”
“你要抢先慰劳国军,他还踢吗?”
匪连长看看两边的匪兵,匪兵们谄媚地干笑起来。小高噘起了嘴。
匪连长收住笑容,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北边王村!”
“天天在这儿看瓜?”
“看了半个月了。”
“这两天看见过队伍没有?”
“没有。”
“你撒谎!”
“我撒这个谎干啥!”
“这满地脚印、牲口蹄子印,你就住在窝棚里会没看见?说!你是小八路冒充看瓜的,还是袒护八路军不说真话?”
“要说我是八路,你上王村打听打听,谁不认识我王小四子?要说我袒护八路,更不挨边了,我没见他袒护他干吗?”
“他们在这儿过,你怎么没看见?”
“半夜里过队伍,我知道是哪一边的?见了当兵的咱躲都躲不及,还伸出头来看呀?”
“那你听见过队伍了?”
“听见了。”
“多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