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双臂已经数次中招,腰腹上更是多了好几个孔洞和伤口。
鲜血已经染红了衬衣的袖子和下摆,甚至顺着衣角滴滴答答地坠落,灰白的土地上蔓延开血迹,又被踩得支离破碎。
苏琳感到尖锐的疼痛,像是一只手扼住咽喉,全身血液上涌,脑部的血管仿佛都在疯狂跳动。
a级觉醒者。
a级。
“只要能生出觉醒者,拿补贴就衣食无忧了。”
“白瞎了体质。”
“等着嫁人当米虫就好了嘛。”
“你根本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
他们可能说的是事实。
但是她不喜欢那样生活。
苏琳跪在地上。
她侧过头看向远处的观战者。
黑发红眼的男人站在飞船旁边,俊美的脸容上一片平静,聚精会神地凝望着自己。
——那种眼神里并没有看到弱者出丑的讽刺和轻蔑。
相反,他的眼神里甚至充满了欣慰和期待,好像给自己关系绝好的朋友或者恋人赠送了礼物,正目睹着对方拆开包装、等待着对方露出喜悦的笑容。
对了。
她曾向对方提过,自己想要变强,想要看到强者眼中的世界。
她也曾说过,自己只进入了初级觉醒状态,或许需要更多的刺激才能更进一步。
而他正在帮她达成愿望。
对于在各个宇宙间穿梭征战的虫族来说,受伤绝不是值得一提的事。
人类的情侣和朋友之间,不会将对方推入火坑眼睁睁看着她遍体鳞伤。
然而虫族呢?
他们衡量事物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苏琳忽然清醒过来。
她听见自己的喘息声。
心跳依然强烈而有力,眼前的世界也越发清晰。
——我可以坚持下去。
腰腹再次被划伤。
数道伤口纵横交叠,疼痛越来越鲜明,在濒临极限的那一点,所有难以忍受的剧痛仿佛又开始渐渐消散。
在极度的疼痛中,在意志渐渐涣散时,脑海中依然残留着唯一一个清晰的观念。
——我可以坚持下去。
我可以像强者一样战斗,可以像强者一样不畏惧疼痛,可以像强者一样打爆所有不尊重我的人。
我不是在忍受痛苦。
我只是在付出代价,换取我想要的东西,为此除非我死,否则绝不会放弃。
而且——
我不想让他失望。
“谢谢——”
苏琳感到了那种令人战栗的奇异快感。
“谢谢你给我的机会——”
她撑着身体站起来,侧过头看向飞船旁边的人,“——你的礼物。”
一股热意沿着脊椎层层攀升,被剧痛折磨而萎靡的精神,也似乎都被某种强烈的渴望唤醒。
难以想象的亢奋感,如同毒药般在四肢百骸间蔓延开来。
那些折磨身体的痛楚,都在这感觉下变得淡薄、然后麻木。
她的瞳孔因为兴奋而急速缩张,全身血流加快,感官敏锐程度翻倍递增。
长长的爪刃当头劈落而下!
苏琳侧身,以极为微小的距离,躲过从上而下的一爪。
爪刃落在地上,直接切开一道数十米长的深深的沟壑,两侧的地面向外扭曲着、仿佛被巨力犁开。
十余米外本来有一架破损的飞行器,直接被这一刀的冲力撞得粉碎,变成了漫天飞舞的零件。
苏琳却完全没有心情惊讶了。
她仓促间躲过刚才那一招时,似乎失去了平衡,直接扑倒在地上,双手按着冰冷的铁灰色砂砾。
紧接着,她看到对方一击落空——
苏琳瞳孔紧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战斗,她已经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个指挥官动作看似很快,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追求极限。
牠每次攻击都留有余力,因此每次招式落空后,都能迅速变招,直接在途中改变爪刃的方向。
刚才那一下,虫族恐怕是认为十拿九稳,自诩可以对她造成致命的伤害,所以力量输出稍微大了一些。
这是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一连串思考都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
织梦者右侧的爪刃尚未收回,左侧的爪刃已经当胸刺来!
他们的距离瞬间消弭。
那一瞬间,苏琳脑海中闪过一段破碎的画面。
她看到自己的前未婚夫。
那个英俊漂亮、面目可憎的红发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正装,抱着手臂站在走廊里。
林辙只有一个背影,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苏琳啊,啧,那条母狗,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兴趣?”
林公爵发出嫌恶的声音,“女人就该是温柔甜美、娇弱可爱的东西——为什么会有女性觉醒者的存在呢?她们就是一群怪物,那种力量属于男人也就算了,要是她们——哼,简直毁了‘女人’这个词。”
“不过,也没有几个女人能完全得到那种力量。”
与他说话的贵族摇了摇头,“无论平民还是贵族,大多数都只是空有血统的花瓶,反正等级到了,有的是家族愿意把她们请进门。”
“也是。”
林辙满不在乎地说。
“——最多也就是初级而已。”
“女人都太脆弱了,受到一点挫折就只会哭泣绝望,根本无法真正唤醒——”
“能做到的那些,也都是怪物。”
这是数年前的记忆。
彼时尚且年幼的苏琳,听到这些话,也只是对未婚夫更加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