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一般是贵客呆的地方,就算是细数一整座小城,也不是谁都有那个闲钱包下雅间。
今日这群杀手怕就是抓住这个空隙,不过也有可能是有别的谋划,不然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
但不论怎么说,他们的目的成功了。
原随云,楚留香这两个江湖人眼中的关键人物被硬生生拖延在原地,幕后之人之后不管有着怎样的谋划他们也只能接着,而非一走了之,这道理恐怕在座的人都懂。
一连把近身的好几个杀手丢出窗外,原随云首次与楚留香并肩作战,那场面换个人来恐怕会看得目不转睛。
都说无争山庄少主精通东瀛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华山派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大手印等等他人求之不得的功法秘籍,然而看他从狭小空间里与十数位冷血杀手缠斗展现出的身法,颇有片叶不沾身的风姿气度,亦是江湖中人不曾见过的精妙。
一身皮肉有筋无骨,与轻功卓绝的楚留香配合得当,不过数息,不得支援的黑衣人便被去掉大半。
全程不曾被骚扰过,身在之地则成一方净土,季闲珺发丝不乱,悠闲自在的模样在这杀阵当中诡异异常。
好似也知晓自己的态度在时下并不合适,但没有丝毫要改的意思,敷衍般的将视线从眼前战斗转移到手中的茶杯里,一圈一圈涟漪自中心荡漾开来,层层碧波煞是好看。
这让偶然投过视线的楚留香不禁在心中分神叹道。
绛紫锦衣裹身,清俊姿容非凡,他适合呆在文人雅客之中当那个众星拱月的才子,而非陷身武林恩怨。
“还剩五人?”
“还剩五人。”
原随云没去看一直不被当做目标,所以打从开始就显得无所事事的季闲珺。
在和楚留香擦肩而过时,分别以一掌,一指解决两名杀手的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同时说道。
沉默到现在的季闲珺颔首赞同。
“是剩下五人。”
五个人,不算多,不算少,但一想起幕后主使拿出数十名专业杀手来袭击他们,却偏偏选在白天这个微妙的时段,这五人的数字就显得分外可疑起来。
正当原随云犹疑不定之时,从不杀人的楚留香脸色瞬变,只见被他用指法快速叩击穴位以至于定在原处的黑衣人眼球暴突,一丝深红色的血液从眼眶里流出来,不多时便断了气息。
“不留活口也可以。”
在这紧张时刻,相较起表情纷纷生出变化的楚原二人,季闲珺的镇定别种意义上有种司空见惯的平静。
尤其在他不紧不慢的开口之后,字字敲击心头,两人起伏不定的心绪居然就这么安定下来。
因这变故,脑中顷刻间闪过的阴谋阳谋,戒备怀疑,也在对方的一句话下归于沉着。
原随云侧身避过砍向自己的刀刃,两指一夹,一捻,整柄锋利非常的熟铁刀就这样从中间断成两半。
“何解?”
季闲珺见原随云脸色不好,便指指他们忽略的另一头。
“不是有个知道更多的人在吗?这些经过训练的杀手,嘴巴可是难撬得紧,也浪费时间。”
楚留香闻言立马摆脱剩下的黑衣人,跳到朝向楼后小巷的另一面窗户上,飞快留下一语。
“我去抓人。”
原随云冷哼一声,对剩下几个黑衣人毫无慈悲地下了死手。
“朱砂掌。”
……
楚留香一回来,要不是地面躺倒的人多数面色青白,单看季闲珺和原随云优雅喝茶的姿态,他很难想象这里刚刚发生过一起刺杀。
原随云动动耳朵,失明多年,他一时改不掉听觉比视觉反应还快的习惯,像是他现在看人也是先动耳朵,眼睛随后转过去,整个人慢半拍的样子,颇有些可爱。但这也仅止于平时活动,而非打斗之时。
他见楚留香回来了,而且不止是一个人回来,手里还拽着一个打扮普通,但以这座城镇的消费水准,穿着已算富贵的中年男人,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的身份,然后也不难得出一个结论来。
“看来我被盯了好久了。”
季闲珺:“不止你一个。”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要想审问还是什么的随你,本座出去走走。”
原随云张张嘴刚想叫他,但见他瞥来一道似笑非笑的眼神,他条件反射地闭上了嘴,之后季闲珺的反应更是让他情不自禁地为自己捏了把冷汗。
季闲珺:“算你识相,本座的行动还轮不到谁来指手画脚。”
楚留香诧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他觉得自己需要订正一些想法。但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俗,等季闲珺走了,且走出了他的听觉范围,楚留香方道:“看来我误解你们之间的关系了,你和他之间不似我之前所想的那般和睦。”
原随云面无表情地扯动嘴角。
“你想说什么?”
楚留香摇摇头:“我没别的意思,单纯觉得这样一个人还是不要做敌人为好,你以为呢?”
原随云眼里闪过一丝不甘,怎么不知道这是楚留香在告诫自己,也一时气恼自己暗藏的叛逆想法被发现了,遂皮笑肉不笑道:“多谢楚香帅贵言,不才在和季公子相处上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楚留香面带无奈,对这副全身是刺的态度束手无策。
果然对付原随云就需要季公子那样的实力和姿态吗?
楚留香默默想着。
不知为何,明明季闲珺一次都没在他面前出手过,但他就是有种此人很强,非常强,比他以往遇上的敌人都要强的直觉。
季闲珺不知道浪子的直觉,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楚留香多次绝处逢生的本能。
他会出门,总结成一句话,那就是有出门的必要。
在季闲珺那个世界,武林人士多比平民来的寿命悠长。
对早已在门派之间成为传说的敬天宗主,也有专门记载过去事迹的古籍用来警告小辈,值得一提的就是大众对敬天宗主之智的评价。
用一句话简单概括他的众多事迹,那就是敬天宗主从不放无的之矢。
所以当季闲珺头顶枫盖,望月成霜,接受原随云的招待时,那被黄庭将相装满的脑袋瓜方迟迟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干嘛。
盯着石桌上怦然煮沸的蟹眼,茶香扑鼻,红泥小炉上的黄汤,像是勾子似的吸引着酒鬼的鼻子。
在自己房间里思考事件的楚留香虽然闻不到酒味,但是桌面上一坛封口老窖足以让他知晓窗外景象。
深深一叹,起身来到窗前,当机立断的关好门窗,防止自己看某人诗酒花茶,逍遥自在,忍不住跑出去给人添乱。
原随云如今好不容易卸下半分心结,楚留香想着,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思及此,再看桌面美酒,他眼也不眨的表示接受贿赂。
要知道楚留香虽不是老花那般嗜酒如命的酒鬼,可也是会在遇上好酒时垂涎万分的。
一壶邵家老窖,逼得楚香帅摇头晃脑,流传出去,也是值得人人提上一嘴的趣闻,同时也为邵酒扬了名气。
原随云找来的邵酒,不是绍酒,准确说是此镇姓邵的酒家自家酿的。
液色金黄,体态如固,冲杯则黏如蜂蜜,煮沸则甘似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