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低着头,飞快的思考,她知道与嫣然说亲的是宁远侯二公子顾廷烨,他虽声名狼藉在外,但在求娶嫣然之时倒实实在在规矩了一阵子,还上门诚恳表态过,结果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娶成嫡长女,只给了个继室所出的次女。
他本不是个好性子的,一口气活活憋到现在,估计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有些松动口气了,一觉睡醒人家就变卦了,还以迅雷之势嫁去了云南。
“看来余阁老果是个重信之人!只是为何不早些说明?要知道顾某人也不是非她不可!”顾廷烨语带讽刺,一拳捶在梅花树上,粗壮的老枝干纷摇下一地花瓣。
明兰后退几步,感受到他强自隐忍却将将勃发的怒气,心惊胆战的看着他青筋暴起的拳头,很无厘头的忽然想起中学课本里面《鲁提辖拳打郑关西》里的情景,小心肝颤了颤,心里盘算了下,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用糊弄连姐儿的那些话是过不了关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简短的道:“今年九月初,一女子自名曼娘,携一双稚龄儿女去过余府,余阁老吐血病倒,随后传出来与大理段氏的婚约。”
其实没那么严重,余阁老吐出淤血后更活泛了,余家把这件事捂得十分严实,但后来余大人执意要结这门亲事,把次女许过去前,余阁老是去过信的。但余大人置之不理,显然也没有抖出去,平白丢人现眼。
顾廷烨面色骤变,声音陡然拔高了几个阶:“当真?!”
明兰点点头,又忍不住退了几步,这哥们的气势委实有些吓人,想着他肯定会回去问,要是曼娘嘴皮子功夫了得,没准也能挽回,便又添上两句:“听说,那位段家公子似有腿疾,若不是……,余阁老也不至如此!”
鹅米豆腐,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希望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在曼娘面前威风过一把。
那顾廷烨低着头,脸色阴郁,似陷入沉思,明兰一看他如此,赶紧福了福,恭敬道:“二表叔,我这就过去了,您……慢慢赏梅罢。”
说完,不待那人开口,明兰拔腿就走,又不敢跑步,只能轻提着裙子,尽量高频率的迈动自己的小短腿,刚才连姐儿怎么说的来着?戏台子搭在侯府的西边?明兰看了看日头,虽然她是路痴,但不是方向痴,赶紧往西边过去了。
大约惊险之下,人类的潜力就被激出来了,明兰一路上居然没被弯弯绕绕的林木回廊给迷惑,只一路往西,然后看见人群渐多,她抓着一个丫鬟问路,便被安安全全的带去了戏台。
只听得胡琴咿呀,旦角儿婉转吟唱,显然戏已开场,明兰立刻往戏棚子里走去。
说是戏棚子,其实便如一个大开着门窗的大堂,里头人头攒动,珠光宝气盈满一室,女客们早已入座,正中自然是平宁郡主和六王妃,然后两边开去,再一排排往下,摆放着许多长凳高椅,十几张海棠雕漆的如意方桌在其中,七、八个着青蓝色锦纹褙子的丫鬟穿插着给女客们续茶或添上瓜果点心。
明兰目光往人群中一转,只见王氏坐在右边第四桌,和一个着粉紫色妆花宽袖褙子的妇人挨着说话;墨兰与一群女孩子坐在一块儿;再往回看,看见连姐儿和如兰坐在左边第一排角落,那里最靠近戏台,却最远离正座中心,两个女孩一个捧着茶碗,一个捏着一把瓜子,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戏台,一边看一边还说上几句。
明兰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坐到她们俩旁边,故作无恙道:“哎呀,还是来迟了,这都开锣好一会儿了罢?”
连姐儿正看的入神,头也不回道:“无妨,无妨,才刚刚唱了个头,正角儿还没出来呢!”
如兰回头皱眉道:“洗个手怎么这般久,你洗到哪里去了?”
明兰勉强笑道:“若我自己洗早洗好了,侯府规矩大,小丫头端水拿香胰子找干帕子,来回个没完,才耽搁了。”
如兰冷哼了下,低声道:“就你事儿多,现在开始好好待着,不要乱跑,免得丢人……”
话还没说完,忽听一声响亮的长长娇笑,越过整个大堂传过来,铁杆戏迷的连姐儿被打断了,不悦的回头道:“谁笑得这么大声?扈老板最后一句我都没听清!”
大家纷纷转头,只见正座平宁郡主紧挨着嘉成县主,亲亲热热的说着话,好似一对母女,嘉成县主高高抬着下巴,顾盼间神色骄傲,宛如一只五彩凤凰,谈笑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