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快是必然的。
但是,如果不和嫡女去比较呢?明兰假设自己出生在一个食不果腹的农家,或是更差,生在一个命不由己的奴仆家呢,比起这些,她已经好很多了,目前的生活让她至少衣食无忧,还算是微有薄财;父亲也不是贾赦之流乱嫁女儿的烂人,家庭也还算殷实。
像她这样的古代女孩,人生已经被写好轨迹——按照庶女的规格长大,嫁个身份相当的丈夫,生子,老去;除了不能离婚,很可能得接受几个‘妹妹’来分老公之外,和现代倒没很大的区别。有时,明兰会很没出息的想:这样也不错。
如果生活不顺遂,老天硬要给她安一个悲惨的人生,哼,那就要命一条要头一颗,真的无路可走,她也不会客气;她不好过,也不会让亏待她的人好过,到时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她可是被泥石流淹死过的人!
想到这里,明兰心里反而通透了,舒展着小肚皮,沉沉睡去了。
第13回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又忽忽过得十几日,待到一日冬雪初晴,王氏期盼已久的孔嬷嬷终于翩翩而至,据说她原是山东孔府旁支后人,从宫女升做女官;这几十年皇帝换了好几任,她却一直安然在六局女官的位置上轮换着,前几年病老请辞出宫后,一直在京中的荣恩观养老。
时下,不少公侯伯府或世家望族时兴请些宫中退出来的老宫人到家里来教养女儿规矩礼仪,明兰的理解是增加女孩的附加值。
这位嬷嬷前后已在英国公府、治国公府还有襄阳候府教养了几位千金小姐,都说她脾气温厚,教规矩的时候耐心细致,不像别的嬷嬷动不动就要罚要打的,却又能把礼数规矩教到位。王氏没想到盛老太太这么有面子,居然能请到这么有档次的嬷嬷,又到寿安堂谢过几次。
能在宫里当足几十年女官而没有发生任何作风问题,明兰估计这位嬷嬷长的很安全,见面之后,果然如此。孔嬷嬷大约比老太太小几岁,体型消瘦,眼睛不大,鼻子不高,团团的一张大饼脸瞧着很和气,穿着一件银灰色素面织锦褙子,只在袖口镶着茸毛皮边,头上也只简单的绾了支斜如意纹的白玉扁方,一身显得很素净。
她原照着宫中的老规矩要给老太太行礼,忙被老太太扶了起来,她们是旧识,便一同坐在炕上聊了起来,这样长相平凡的一个人,一说起话来却让人如沐春风,一举手一投足都大方流畅,谦谨端庄。盛紘和王氏笑着陪坐在一旁,华兰兴奋的小脸红红,收敛手脚,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墨兰坐的雅致,保持完美的微笑着听两位老人说话,王氏怕如兰不懂事,丢了盛家的人,所以根本没让她来。
“盛大人为官明正,治理德方,在京中也素有耳闻,如今儿孙满堂,府上的少爷小姐都芝兰雪树一般,老太太真有福气。”孔嬷嬷含笑着说。
“居然能把你这大忙人请来,我是有福气;我这大丫头可交给你了,有什么不好的,你只管打罚,不必束手束脚的。”盛老太太笑着指了指华兰。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我今日虽有些体面,不过是诸位贵人给的面子,说到底我在宫中也不过是个奴婢;照我看呀,规矩是用来彰显德化,明正伦理行止的,不是用来折腾人的;规矩要学,但也不用死学,用心即可,况且老太太的孙女能差到哪儿去。”孔嬷嬷一边说,一边随意的看了眼了华兰,华兰似乎受了激励,端端正正的坐着,腰背挺的笔直,目光期盼,仿佛用肢体语言表决心一般。
“嬷嬷此次能来,真是托了母亲的福,回头嬷嬷教导华儿得空时,也与我们说些京里头的事,好让我们这些个常年在外的乡下人长长见识。”王氏道。
“泉州到登州,从南至北,物宝民丰,天高海阔,太太既见过高山大川,又晓得天南地北的风土,见识当在我这一辈子不挪窝的老婆子之上,太太过谦了。”孔嬷嬷谦和的微笑,这番话说的王氏全身汗毛孔都熨帖舒坦,笑的更加合不拢嘴。
这位孔嬷嬷话说的很慢,但没有让人觉得拖沓,话也不多,但每句话都恰到好处,让旁人都能听的进去,恭敬又适意,明兰在一旁看了很是佩服。王氏和华兰本来以为会来一个严厉的教养嬷嬷,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没想到孔嬷嬷居然如此和气可亲,高兴之余,更感激盛老太太。本来王氏早已备下了孔嬷嬷住的屋子和使唤的下人,可孔嬷嬷委婉的表示想先在寿安堂住一夜,好和老太太叙叙旧,王氏自然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