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没想到父子之间的气质竟能大相径庭至此,在沈望山看过来时,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声若蚊语道,“沈先生你好。”
“你是闻飞的爱人,叫我叔叔就可以。”沈望山朝宋然笑了下,走到四方饭桌前,不等宋然说话,又道,“过来这里坐。”
宋然因爱人两个字愣住,他想跟沈望山解释,可沈望山已经在瓷碗里洗手,他显然是习惯了这些服务的,等洗干净手,自然而然地接过温毛巾擦干,对服务生颔首,“可以上菜了。”
转眼见到宋然还杵在原地,他扬了下手,“小宋,不用这么拘谨,过来吧。”
一句小宋拉近了二人的距离,沈望山语气亲昵得就像是慈爱的长辈,稍稍消解了宋然的局促,他忐忑地上前,在沈望山对面坐下。
沈望山仿佛真是约他吃顿饭,让服务生上菜之后,张罗着让宋然夹菜。
宋然嗫嚅着说谢谢。
饭桌上摆着清蒸石斑鱼、白灼红魔虾、文思豆腐、荔茸香酥鸭、油泼双头鲍,搭配了十全鳖汤,全是大菜,宋然别的不会,对于食材却算熟稔,这些菜品做起来颇费功夫,特别是在这样的酒楼里,更是漫天要价,吃进去一口,就像嚼金子,而饭桌上只有他跟沈望山两人,如此菜色,其实是有些奢靡的。
沈望山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宋然的想法,拿公筷给宋然夹了只鲍鱼,道,“不知道这家的鲍鱼做得怎么样,小宋你尝尝看。”
宋然连忙双手举碗接了沈望山的投递,诚惶诚恐说,“沈叔叔,我自己来。”
“你跟着闻飞这么些年,我们算起来是半个家人,你不用跟我客气。”沈望山放下公筷,一番话说得像是真心实意。
宋然没想到沈望山如此平易近人,听见那声半个家人,更是受宠若惊。
“小宋,听说你比闻飞大两岁?”
沈望山不慌不忙地夹菜,状若寻常问了一句。
宋然连忙点头称是。
沈望山抬眼,依旧笑吟吟的,“那你们得从高中就认识了吧,你是闻飞的学长?”
宋然却刹那间微白了脸,吃进嘴里的鲍鱼顿时失去了香气,他窘迫不已,“不是。”
“瞧我这记性,”沈望山摇摇头,“差点忘记了,小宋你没有上过高中,实在是不好意思。”
宋然勉强地咽下鲍鱼,沈望山说话时明明是和气十足的,但他已经感受到了话里带刺,他终于回过神来,沈望山可能不是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他捏紧了筷子,垂眸道,“没事......”本来说的就是事实,不需要向他道歉。
“闻飞这孩子,从小就不用家里人操心,品学兼优,为人有礼,亲朋好友都笃定他有大作为,若不是他跟我有些误会,想来现在已经在家里的公司帮忙了,”沈望山似推心置腹跟宋然说着沈闻飞的优点,话锋一转,“他大学毕业后,家里要送他出国,本来是想着出去见见世面,回来就可以上手家里的事业,可惜他太有想法,自个找了家公司入职,这件事你知道吧?”
宋然不知道沈望山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轻轻颔首,“知道。”
“那你知道原因吗?”
沈望山放下筷子,竹筷在桌面碰撞出很细微的一声,宋然抬起眸,见到沈望山依旧和蔼的笑容。
“他竟然说,不想跟家里有来往,你说好笑不好笑,他是我的儿子,却想跟我撇清关系,结果转眼就跟个男人同居了。”
宋然惊了一瞬,急忙道,“沈叔叔,我......”沈望山抬了下手示意宋然不要说话,慢慢收了笑,他不笑的时候看着很是严肃,岁月的打磨让他有着高人一等的气势,“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之间的关系,坦白说,我并不在乎,年轻人走弯路是常有的事情,重点是能不能重回正轨。”
宋然噤若寒蝉,半点儿声都不敢出,方才还和蔼可亲的长辈骤然变得冷酷,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紧张得有点痉挛。
“小宋,你跟闻飞的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实不相瞒,在见你之前,我查过你,”沈望山眼里泛着精光,“你有个嗜赌成性的父亲,在你十六岁时就抛弃了你,前阵子出现找你要钱,我以为,在你看清你跟闻飞之间的差距之后,会自觉地离开,没想到,你能让闻飞出面帮你解决。”
宋然敏锐地抓住点什么,宋伟的突然出现原来真不是偶然,可更让他在意的,却是沈望山最后一句话,他心脏跳个不停,语气焦急,“什么意思?”
“闻飞的性格就是这样,做很多事情都不让你知晓,才纵得你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处,”沈望山沉声道,“他给了你那赌鬼父亲一百万,这你不知道吧。”
宋然惊得瞪大了眼,十指痉挛得更厉害了,沈闻飞什么时候知晓宋伟来找他的?
“其实也不止这一件事,”沈望山端起普洱抿了一口,“当年你被人骗去签下合同,闻飞来求我,他三年来都不肯喊我一声爸,那次却向我低头,要我找一个叫宋然的人,说起来,你还是我们父子关系缓和的大恩人。”
宋然脑子嗡嗡响,呼吸急促。
“他母亲给他留了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但他得满二十岁遗嘱才会起效,那时闻飞才刚成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绝不会来找我帮忙,那几十万,是我借给他的,”沈望山锐利地看着宋然,语带责怪,“他给你还清了家里的债款,还给你工作,如果不是闻飞,我想你现在也不可能好好地坐在这里跟我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