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电话就打到了首要联系人沈闻飞的手机里。
宋然在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那只手凉凉的,与工厂里沉闷的空气全然不同,凑上去很舒服,他不自觉地想要更靠近些,把脸都贴了上去。
有人在说话,他听不太清,很快地他被背起来,他的手缠着那人的脖子,那人把着他的腿,步履稳重地背着他走,宋然闻见了清香的气味,混沌的脑袋像是被一缕春风给吹明朗了,他仍在高烧中,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可他看见了一小块羊脂一般的肤色,工厂没有这样白嫩皮肤的人,他忍不住好奇地拿手去戳那人的侧脸,好软。
宋然觉得自己可能是烧糊涂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背着他的人跟沈闻飞那样相似,他嗫嚅着,把脑袋埋进那人的颈窝里,闷闷地喊,“闻飞,沈闻飞.....”前进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宋然眷恋地圈紧了双臂,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叹息散在寒风里。
迷糊中,有人给他喂水,像是在哄他张开唇,“宋然,把药吃了。”
声音那么温柔,似春江月夜,抚平皱水。
又好像有东西覆在他的双唇上,凉丝丝的,软绵绵的,他的指尖曾触碰过沈闻飞的唇,沈闻飞的唇也是软而凉的,他惊骇于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张冷峻如霜雪的脸,却还是慢慢地打开了唇,尝到了一点甜味,压住了方才吃药时的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吃到了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滑溜溜像一尾灵活的鱼,在他口腔里游走,他想把这条小鱼赶出去,那鱼却变本加厉往他嘴里钻,甚至过分地去啄他的舌,宋然气恼得拿舌头去推,鱼竟含住了他的舌舔*,缠了他好一会儿,弄得他舌根都发麻,险些喘不过气时,才终于退了出去。
击退小鱼的宋然砸吧两下嘴,满足地沉睡过去。
宋然是日落时醒来的,他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被褥,空气暖如春,他尚有些迷茫,睁着眼不能从陌生的环境里回过神,等他坐起来,才发现这似乎是谁的卧室,房间以灰白色为主,布置清雅,他确认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儿,推开的门告诉他答案。
一身深蓝家居服的沈闻飞从房门口进来,宋然瞪大了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未等他发问,沈闻飞就端着水走了过去,淡淡道,“你在工厂晕倒了,同事用你的手机打给了我。”
宋然混沌的脑袋终有几丝清明,意识到现在身处何处,紧张得口舌都打结,“谢谢,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
沈闻飞竟然把他带回了家吗,所以这里是沈闻飞的房间,他正睡在沈闻飞的床上?
意识到这是事实,宋然就慌乱得抓紧了被子,沈闻飞倒是半点儿不介意的样子,甚至把水杯递给他,他受宠若惊地接过,讷讷地喝了两口温水,也许真是睡太久了,他的舌尖似乎还有点发麻,宋然不自觉地舔了两下被水润过的唇,发觉沈闻飞正深深地瞧着他。
他心口一窒,咽下温水,觉得自己已经给沈闻飞造成了很多麻烦,怕沈闻飞厌烦,连忙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没想到他们会打给你......”说到这里,宋然猛然震住,沈闻飞知道他把他的号码放在第一联系人的位置了吗?
“举手之劳而已。”
沈闻飞接了他的话,突然伸手来触摸他的额头,动作太快且太自然,宋然连躲避都来不及,愣愣地由着沈闻飞把掌心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听见自己如鼓擂的心跳声,害怕沈闻飞也听见,慌得死死抓着被子,好在沈闻飞探完体温就把手收回去,“还有点烧。”
宋然确实还有些晕眩,但实在不敢再叨扰沈闻飞,嗫嚅着说,“没事,我回去再吃药,就好了。”
沈闻飞听罢,看了眼昏暗的窗外,“不早了。”
宋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沈闻飞黛色下的黑眸如蝶一般落到了他的脸上,自然而然说,“这里不好打车。”
“哦,”宋然见到他的眼睛,更晕了,“你告诉我公交站的位置,我......”沈闻飞截断道,“没有公交站。”
宋然不知道这里离自己住的地方有多远,恐怕还得多一些打车费,而且他今晚本来还得去饭馆打工的,不知道现在赶过去还来不来得及,他想着,询问沈闻飞,“我的手机,我想打个电话。”
沈闻飞把放在桌面的手机拿来给他,宋然来不及思考那么多,给饭馆打去电话。
“老板,我人不太舒服,可能会晚一点过去......”沈闻飞的眸色愈黑了,宋然话未落,他竟然伸手拿走了宋然的手机,宋然呆了一瞬,听见沈闻飞道,“你好,宋然发烧了,今晚请假不去。”
他三言两语帮宋然把假请好,然后沉沉看着宋然,宋然心里直打鼓,觉得沈闻飞好像生气了。
“我得回家了。”宋然沉默半晌,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沈闻飞似乎很轻地倒吸了一口气,绷着脸道,“你怎么回去?”
宋然抿了下唇,不知道为什么沈闻飞的口气突然这么冷淡,他仰着脑袋看沈闻飞,正想说话,沈闻飞别过脸,“给你家里打个电话,我明天送你回去。”
宋然以为自己听错了,沈闻飞的意思是,让他留下来过夜吗?
沈闻飞不等他同意,把手机重新给宋然,然后抬步离开了房间。
宋然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他想告诉沈闻飞不用这么麻烦,但看起来沈闻飞似乎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犹豫许久,宋然还是给家里的座机打去电话,他没敢说自己发烧了,只跟奶奶说今晚在朋友家住,又嘱咐奶奶今晚睡前记得把电热毯打开。
奶奶为了省电,总是偷偷关了自己床上的电热毯,宋然几次发现,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