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知恒遭了打,不得不在村子里先住下。他本要去京城投奔亲戚顺便念书参考的,路过此地见那钱家摆酒席,眼瞧着这主家对几个客人并不甚了解,他才放心大胆的跟着一顿吃喝起来,谁料因着一泡尿,让他糟了这般罪去,想一想也全怪这小村姑纠缠。
且说第二日,钱老四醒了酒,洗了把脸,精神抖擞的赶着毛驴进了县城,因着昨儿个一场酒宴又一场闹剧,只叫那宋管事的神清气爽,当场便许诺了他看门房的活计,这不他这是赶着去上工了。
点翠这边却是一心惦记着报恩,惦记着袁公子身上的伤需治,便偷偷到主屋里溜达了两次,瞧见钱老四家的放在炕洞子里的小陶罐,勇气鼓了好几鼓,到最后也没敢下得手去。
“你在做什么?”耳边传来月英的疑问声,尚未做贼却已心虚的点翠差点吓瘫。
“死小翠,又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来干活。”钱老四家的喊骂声适时的在院子里响起。
“没做什么,我给爹娘叠被哩……”说完点翠低着头一瘸一拐的出了屋门,幸亏月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闻言也跟着出了门。
原来昨儿个钱老四家的答应邻里几个媳妇子,请她们吃猪下水,可昨晚上那几个男人太能吃,就连白煮的羊血猪肝这些,都吃了个净。当然,一些上好的猪后腿和后腰的肉早早的已教钱老四家的藏了起来。
今日只剩的一盆腥臭的猪大肠,说是吃猪下水自然就是只吃猪下水,钱老四家的忍着恶臭,费力搓洗了一阵,嘴里还不忘骂着点翠让她赶紧来帮忙。
腥臊的猪大肠需要下死力搓洗,钱老四家的指挥着点翠,用荞麦粉和粗盐巴先除掉脏物,又浇了开水烫,再用昨晚喝剩下的红曲酒浸,最后倒进锅子里一顿煮、熘、煲、烧、卤不提,葱、姜、茴香、花椒等香料都是钱老四家的从刘财主家小偷小摸带回来的,用起来倒是一点也不心疼。
就是这样腥膻肥腻够味的猪大肠,钱老四家的同几个媳妇子凑在一起嚼的津津有味,就着粗面饼子,也学男人的样子各自喝了几盅小酒,荤话闲话不断,气氛倒也惬意的紧。
点翠瞅着养母正投入,便提着一只小食盒,悄悄的出了门去。
袁知恒正在一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老房子的墙根下,闭目小憩,“袁公子,袁公子……”一阵女子细细的声音从耳边传了来。
“你的伤如何了?奴家甚是担忧……”点翠又喃喃开口,说着拿出了食盒,将那碗油亮亮肥腻腻的烧卤大肠。
袁知恒没有睁眼,表情却是严肃,含着一份生人勿进的冷意。日光洒下,老墙上黄色的狗尾巴草摇曳生姿,有几根正抚在他鬓角分明的饱满天庭上,再往下便是他被打的乌青的眼窝,以及破了的嘴角,实在有损了他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