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齐人战阵瓦解之后,许多齐军将士为了躲避进攻便继续向后溃逃,更有的直接跳入身后还未填平的铜鞮水河道泥沼中,挣扎着想要退回南岸。
幸在此间齐人结阵是东西狭长的横向阵势,一个侧方的崩溃虽然连累数千徒卒无以为守,但也给东面的敌阵争取到了一定的反应时间。
薛孤延在入阵之后,虽然犹自惊魂未定,但是连忙召集重甲步卒在此结成战阵以遏阻追师,在这些重甲步兵们的浴血奋战之下才渐渐稳住了阵型,总算没有被敌人趁着这一波机会将阵仗全都冲溃,仍然保住了一定的战果。
只是在经历刚才的遭遇之后,薛孤延也不敢再轻易的离阵出击,而是固守于本阵之中,任由阵外敌军如何挑衅皆不理会,专心致志的构建并加固铜鞮水北岸的营地防线,总算是达成了皇帝陛下的命令,赶在傍晚天黑之前于北岸建立起一个稳固的进攻营地。
但是由于敌军的攻扰困阻,这座进攻阵地面积并不算大,堪堪能够容纳万余将士在其中集结整队。尽管随着天色渐暗,外间的敌军也开始向后收缩,攻扰的力度有所削减,但也不能再放弃已经建好的阵线。
于是薛孤延便又着员由这建好的营垒向外延伸一些凸出的部分,虽然内里的容量并没有扩大,但是这营地的整体面积与规模却增加了许多。
薛孤延自觉得可以凭此向皇帝交差,然而早有后方观战的禁军督将把北岸交战的过程入奏中军大帐中,自然也包括了薛孤延后半段交战过程中的消极保守。
傍晚天色擦黑时分,齐主高洋轻装简从的亲自过河北来,在这营地中巡察一番,尽管在外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观其神情严肃、双眉紧皱,可知其心内颇为不满。
随同一旁的薛孤延暗暗打鼓,待到跟随皇帝身后入营,他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疾声道:“启禀陛下,今日交战是因……”
高洋却懒得听薛孤延的解释,入帐后当即便抽出佩刀搭在了薛孤延的颈侧,同时口中怒声道:“人谁无死?既然披甲上阵杀敌,又何惧一死!我数万劲旅予尔,激战竟日,所得竟只此尺寸之地,当真可笑!
尔若惜命,即刻自辞前锋之职,恤尔旧勋,饶你不死!若不然,来日若仍怯不敢战,能取尔性命者不只羌贼!今与贼战,不容有失,如若得胜,尔还、必酬名王之爵,若不得还,嗣子袭爵。是战是退,在尔一言!”
薛孤延听到这一番话,脸色也是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拜于地颤声道:“陛下弘恩降赐于臣,当真令臣羞惭难当。前阵确有避敌之想,但自此而始,臣有进无退,不破羌贼,誓不归国!”
眼见薛孤延作此表态,高洋脸色才略有好转。若依他过往性情,只凭这家伙消极怠战的表现,即便不当场拿下问罪,也绝不可能再作留用。
但今正当决战的关键时刻,即便不考虑临阵换将给士气造成的打击,一时之间他也实在找不到才能和资历足以代替薛孤延的人选。他过往所任用的那些青壮将领,鲜少有在与魏军交战中表现出色者,在当下的战事中终究让人不那么放心。 ()